顧黎立刻繞開了。和她分到一組的兩個人則不約而同的向她發動了攻擊，他們就像商量好似的，隻針對她一個人。

顧黎覺得這堂課應該沒有那麼簡單。應該不會隻練習兩組就結束，何況現在上課連一個小時都沒有。她打算省一些力氣來對付這些人，因此沒有選擇主動迎戰，而是半退半繞的，在對方眼裡半是戲弄半是張狂的躲避——067的輕松在他們眼裡是一種挑釁。而顧黎并不輕松。

這兩個人非常難纏，他們的站位總是将顧黎夾在中間，讓她必須分出兩神來應對。三個人就像九連環，兩個攻擊者是兩端的圈環，而顧黎就是中間的那根橫杠，隻不過她比橫杠要靈活一點。

她如遊魚一般，還是一條會跳舞的遊魚。顧黎向後翻去，雙手撐地，翻起的兩條腿在空中變成橫掃，全身的力量都隻用兩條胳膊支撐。

56和133沒想到她會忽然來這招。而兩人顯然并不是身法靈活的好手。他們匆匆往後退，因而有些身形不穩，133正巧和D55的對手相撞。一股大力把他猛然朝顧黎彈了過來。

顧黎本一手按在地面，一腿蹲着，另一腿伸長支在地上。她見狀，左手立刻發力，身體竟微微彈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兩圈後右手猛一拍地，翻轉之間一條腿幾乎貼着自己的鼻尖從臉上掃過，帶起的風掠出她一身的冷汗。她再次蹲住，立刻站了起來，往寬敞些人少的地方跑。

她回頭看了對方一眼，又看了56和133一眼。133正面帶憤怒的從剛剛撞他的人那裡移開目光。看到顧黎在看他，男人心中更是煩躁。他害怕被基地懲罰因而不敢對對方動手。隻能去追顧黎。

顧黎看到男人的慫樣，心裡反而一笑，她想到了一個辦法。但這個辦法可能會因此得罪更多的人，不如等到事情急迫的時候再去用。

兩個人像狗皮膏藥似的一路追着顧黎打。顧黎則盡力在兩人之間周旋，哪怕她再平靜，這樣的對練也非常耗費體力。

又一聲“滴”響。衆人再次條件反射地去看手環——這次變成了五人一組。

全是顧黎熟悉的同學，且從來沒有對練過的編号。

56和133看了顧黎一眼，向另一個方向跑去。顧黎并不慌着尋找自己的隊友，因為似乎他們總能找到自己，那還不如先利用這個空隙休息一會兒。她劇烈喘着氣，環視着周圍的人。

五個人一組的隊伍秩序明顯要比三個一組好很多。因為人員變多了，大家所要照顧的方位也更多，分散的精力更多。因此試驗品們都非常自覺的和自己被分配的組員進行對練，而鮮少再去故意幹擾他人，從而避免被他人影響。

這樣一來，顧黎倒很快就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分組。他們和之前兩組都不同，并沒有什麼興趣來主動尋找自己。他們顯然要有禮貌一些，彼此尋找，然後，客氣的練習。

說他們客氣是他們不像别人故意那樣壞，想要去做出傷害别人的舉動，或者搞一些小動作将組别的界限模糊。他們的力量并不低，功夫也不差。在看到顧黎的時候，身上的氣場也并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這證明067的到來并不能引發太多他們心情的動蕩。

顧黎主動加入了他們，并在自身需要的時候将攻擊點引向自己，以來印證和練習一些新的武功招式。

四個人在無聲的觀察着她。他們當然知道067，他們也不是“新人”了，對于基地中的規則，尤其是角鬥場有更多的了解。那是一個能讓人在基地中獲得名望，又很容易讓試驗品成為眼中釘的地方。

他們有人想在067的身上學到一些招式，以便自己更好應對接下來在基地當中的生存。同樣他們又好奇067那變幻莫測的能力，于是做出點到為止的試探和出擊。

沙裡看着五個人有來有回的搏鬥，他為數不多能夠在這個基地裡體會到祥和的時光，竟荒謬的生出一股淡然和甯靜的氛圍。如果067是一條魚，那麼此刻在這裡她才第一次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壇水。在其中她是輕快的。五條魚遊動而撥起的壇水，雖然彼此交疊碰撞，但又相依、流動、相輔。

它是一汪讓人能夠感到自由和快樂的壇水，這其中沒有殺意。

沙裡太了解殺意了。身為獵狗，他在很多試驗品身上感到過不同的殺意。不管他們再怎麼假裝淡定，假裝不在乎，努力去掩藏自己的目的，他們早已散發出去的氣，那盯着人的，帶着殺意和壞勁的氣，哪怕是石頭，都能感受得到。

但067沒有。“三次。”他心道，“第一次是被S4捅破腹部，她溢出愕然和恐懼；第二次是和G5，哪怕被紮成豬頭，龍卷風卷起對方，她拼盡全力的戰鬥，卻絲毫沒有想把對方置于死地，或将對方傷成殘疾的心念；第三次，和C8。”

那是他記憶最深，也最不理解的一次比鬥。他不會忘記067手掌之上的那把冰刀，和C8脖子上血黑的窟窿。

他是心驚的。他以為067終于變成了管理者想要的，如那些已經被打上“成熟”标簽，殘忍又冷血的武器一樣。但并不是，她沒有殺意，她隻是按基地的規矩不得不殺。抱起她的一刻，她隻有平靜和踏實。她的目光為什麼能那麼純粹？而他的胳膊卻有些顫抖。

他人是一步步變成管理者想要的武器，而067……她褪去了青澀的遲疑，變成了山野間，兀自歡快奔流的瀑布。

她不一樣了。

想到“殺意”，沙裡還想起一個人，諾亞。他看着067，但兩個人完全不一樣。諾亞确實......沒有殺意，但他似乎更多的隻是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在獵狗們的茶餘飯後，大家都鮮少提起這個人，包括負責諾亞的獵狗亞伯拉。而且很有意思的是亞伯拉其實是毒瘾諾亞的獵狗，在067來後，管理者讓他同時負責067。在之前他是隻看諾亞的。

兩個獵狗循環穿插負責試驗品是這裡的規定，但是諾亞除外。在亞伯拉之前諾亞毒死了十個獵狗。以一種好奇、探索、觀察的态度，在拿身邊的獵狗做實驗。隻有亞伯拉，諾亞沒有殺死他，兩人保持着一種時長時短，卻總是恰到好處的距離。

之前他們開玩笑說，一定是因為諾亞喜歡亞伯拉，他才能活下來的。而亞伯拉從不回應任何關于諾亞的事，也從不主動閑聊。大家也就沒了再繼續說下去的熱情。正因為亞伯拉能很好的管理諾亞，他成了獵狗的頭。沙裡佩服他，與虎謀皮，活在虎口。亞伯拉絕對有着令他驚歎的過人之處。

那亞伯拉會發現067的秘密嗎？他......有些擔心。067若真正算起來，該是自己守護的試驗品。

在詹姆斯的哨聲中，對練終于結束了。由一開始的兩個人到最後八個人，幾乎所有人都像剛泡了澡出來沒擦幹一樣，滿身的汗。

顧黎默默平複着呼吸，她擡手看了一眼時間，竟然練了三個小時半小時沒停。她腿有些軟，手放在腰上，忽然僵硬了一下。旁邊有幾個試驗品支撐不住摔了下去，又在詹姆斯的目光下慌忙地爬起來。

衆人站好，汗臭味差點把顧黎熏暈，她敢保證如果有人的能力是這樣，那她絕對甘拜下風。

詹姆斯帶着調侃的笑容看着他們，然後側過臉看着其他在上搏鬥課的試驗品，又滿意地看着自己手下的試驗品們。“還可以。”他道，“所以給你們半個小時去洗澡，下課！解散。”他說完便自行離開了。顧黎看着他的背影，向澡堂走去。

顧黎決定抄近路，穿過森林，也就是一片“發生地”，取直線直奔澡堂。她心裡有個預感，所以當稍微緩了些力氣，她便跑了起來。

雷克斯和雷昂也下了課，剛從灰蘿樓出來，就看到顧黎奔跑的身影。

“她這是剛從水裡出來嗎？”雷克斯道。雷昂勾起嘴角，“詹姆斯你還不知道嗎？”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兩人走着去食堂。

“你知道嗎，我們像是心有靈犀，忽然就都想通了。僞裝是沒什麼用的。”雷克斯大有一個學者侃侃而談的架勢，他忽然靈光一閃，睜大眼睛道：“要不就像庫裡他們一樣？你看有誰敢惹他們！”

雷昂的目光向一個方向移去，他擡起手，搭在雷克斯的肩上，把他朝那裡轉過去，“我看你這烏鴉嘴是越來越靈驗了。”隻見有兩三個人從不同的方向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跑向西南邊的森林。如果黎要去澡堂，她一定會經過那裡。

兩人對視一眼，雷克斯忽然咧開嘴，眼中神采流熠，“那......要這麼做嗎？”雷昂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保護黎，至于要不要這麼做，需要三個人的同意。”雷克斯一笑，兩人走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