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疑問浮現在水神的腦海裡,讓水神不由對這雙青梅竹馬的前世今生,更加好奇。
隻是,當下不知那些被自己水壁結界困住的陰兵是否已然沖破結界,是否還會集結成軍、卷土重來。此地兇險,不宜久留,還是先脫身要緊。待脫身之後,自己再慢慢追查計較不遲。
好在現下有寶哥這盞“耀世明燈”,能夠驅趕魑魅魍魉,自己也能搭個便宜,甩掉陰兵糾纏,逃出生天。
水神打定主意,收了碧水劍,然後憋着嗓子,學着紅蕖嗓音,弱弱地叫了兩聲:“寶哥——寶哥——”
寶哥聽聞叫聲,立馬向水神和紅蕖潛藏的草叢跑來。
水神見寶哥提燈跑來,當即化作一滴水珠,附在紅蕖的前襟衣領上。
寶哥循聲扒開草叢,隻見紅蕖倒卧在地,一動不動。紅衣狼藉,青絲散亂,雪肌無光,雙目緊閉。眉間一顆朱砂,徒增美豔。眼下兩道血淚,駭目驚心。
寶哥見此情形,不禁又驚又怪,悲憂交加,眼底泛起一汪清淚。
他立馬放下手上燈籠,蹲下身子,推搡紅蕖肩膀,呼喚道:“紅蕖——紅蕖——”
紅蕖昏迷不醒,毫無反應,雖然不見身負外傷,卻仿佛已無絲毫活氣。
一如當年,寶哥在亂葬崗中所見模樣。
寶哥趕緊抱起紅蕖,将之擁入懷中。
他環臂合攬,隻覺紅蕖渾身僵冷,氣若遊絲。他連忙從懷中掏出長日随身攜帶紅蕖所贈的絹帕,心疼地為紅蕖揩去臉上的血淚。爾後,以面貼額,緊緊擁抱,用自身的體熱為紅蕖暖體。
水神此刻正化作水珠,熨帖在紅蕖衣領上。
随着紅蕖被寶哥一擁入懷,水神也感受到了寶哥身上的男子盛陽,頓感心猿意馬,燥熱難耐。
寶哥抱着紅蕖,懊惱暗恨天地不仁、自己大意,又扼腕哀歎,不知紅蕖前世犯了何等錯,今生屢遭這樣災。當下既心疼又心焦,忍不住清淚滑落。
滾燙的淚珠滴濺在紅蕖的衣領上,恰好落在水神憑附處,灼得水神愈發心神不定,意亂情迷。
于是,水神隻好從紅蕖的衣領上脫出,悄悄落在近旁的草葉上,默默觀察。
澄天若水,淡雲如紗。微風搖曳,樹影婆娑。
皎潔的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輕輕灑落在寶哥和紅蕖身上,形成一片玲珑清明的斑點,與身旁熹微昏黃的燈光,一冷一暖,相映成趣。
水神潛伏在近旁的草葉上,眼見二人在這凄涼之境、黯淡之時,耳鬓厮磨,緊緊依偎,單薄的身軀恰如他們身旁那盞沖破暗影寒煙的星火殘燈一般,看似伶仃虛弱,實則溫暖強大。
水神一時看得癡迷,羨慕之情油然而生。
又過了片刻,紅蕖得寶哥的溫熱之氣感染,身體褪去僵寒,吐納恢複平和,臉上也泛起絲絲血色。
寶哥見狀,又貼在紅蕖耳邊,輕輕喚她:“紅蕖——紅蕖——”
紅蕖雖然仍未蘇醒,但她聽到寶哥呼喚,睫毛顫動,朱唇微啟,似有反應。
寶哥見紅蕖終于有了稍許活氣,這才稍稍心安,敢于挪動嬌體,當下将紅蕖負在背上,提了燈籠,準備回村。
水神見寶哥背上紅蕖打道回府,便也飛身空中,跟在寶哥身後,暗中相護,随之一路返回。
走了一二裡地遠近,寶哥背着紅蕖途徑亂葬崗的山隘入口處。
水神飛翔半空,隻見先前被水壁結界所困的陰兵已然突破結界,集結滿山。
連身負盤絲水草的魈頭陰兵也被身旁兩個陰兵,左右攙扶,屹立樹梢。
一衆陰兵翹首豎立,死死盯住寶哥,對寶哥背上的紅蕖虎視眈眈。
水神看得心驚膽戰,頭皮炸裂,生怕那些陰兵會随時發起進攻,撲向寶哥和紅蕖。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彼時,寶哥手上提燈裡的蠟燭正好燃盡。
星星之火,驟然寂滅。
與此同時,魈頭陰兵颔首一點,擂鼓陰兵便乍然擂響戰鼓。
一刹那,漫山遍野的陰兵一同發起攻擊,手握紅幡長矛,朝寶哥和水神沖來。
水神突聞鼓震,渾身一顫,險些兒跌落在地。再次飛身起來,正欲現出真身,拔劍迎戰,一擡眼,卻見前方的寶哥不知為何忽然轉身環顧,胸前還有橙光閃爍。
寶哥胸口的橙光煜煜,頓時把圍攏而來的陰兵,震飛數丈,掉入山林,七零八落。
寶哥自己卻似乎渾然不覺。
他既看不見陰兵合圍,也不知自己胸口有橙光閃耀,隻是擂鼓陰兵擂響戰鼓時,他心口突然一緊,才忍不住回身四顧。
見周遭一切無異,他便依舊背負紅蕖,埋首快步,朝村中趕去。
隻剩水神呆立半空,錯愕萬端。
待水神回過神來,正要追趕寶哥,卻見蒼穹之上突然降下一道金光符箓——“敕令……”,符箓迅疾飄飛,水神看不真切,符箓究竟出自哪位神仙的手筆。
金光符箓飄至近空後,忽然分成千萬道光束,仿似千萬支利箭,直刺漫山陰兵。被射中的陰兵哀嚎遍野,霎時煙消雲散。
眼見天降神罰,情勢危急,魈頭陰兵回身對着衆部急吼鬼語。
未被射中的陰兵,聽見鬼語,立刻連滾帶爬,疾步跑向圜丘。
爾後,魈頭陰兵在左右陰兵的攙扶下,也飛向圜丘,連同未被射中的陰兵,随圜丘一同快速下沉地底。
随着圜丘開始下沉,平地狂風暴起,飛沙走石、播土揚塵,卷起漫天霾霧。
頃刻之後,圜丘隐沒,地裂豁洞被砂石填平,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