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容她多想,唇舌就幹燥無比,身上也慢慢發了熱。蘭槐勉力撐起身子,朝不遠處的圓桌上走去,上面放着茶壺與杯盞。
一股熱茶下肚,心中熱火下了不少。蘭槐又倒了幾杯,呆坐在木椅上。
身後的戶牖不知什麼時候被吹開,吹進幾番風雪。蘭槐哆嗦了幾下,手中的熱茶也很快變涼。隻好迎着風雪前去關窗。
風實在是大,關上後都能聽見框框作響的聲音。她撐着一旁的木櫃,借着燭光,意外發現窗邊挂了幅畫——《風雪夜歸人》。
是她年幼的畫作,倒也稱得上如今的光景。
屋内沒有開口,悶得慌。那藥像是起了作用,無論蘭槐怎麼灌水都無濟于事。額頭也密密麻麻的冒出許多汗珠,臉上也染了绯紅,像是待人采撷的石榴。
山窮水盡之日,破曉天光之時。
剛進這屋子,蘭槐就發現垂簾甚多,不遠處還堆砌了雜書。就是不知雪天能不能燃起來,蘭槐杵着下巴思忖,良久,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取下一旁燈架上的燭蠟。
“啪嗒!”
燭光落地,瞬間引燃了簾幔,火苗貪婪地舔舐着周圍的一切,沒一會就冒了黑煙。
蘭槐後退幾步,将手上的素白手帕緊緊攥住,穩定心神後提步朝後面跑去。穿過一道鹿草木夾缬屏風,另一端竟也是燭光通明,似有水聲潺潺。
來不及多想,一股濃重的黑煙猝不及防的吸入鼻腔,蘭槐使勁咳嗽幾聲,腦子發脹,一時竟不清楚是藥的作用還是那煙。正當她要轉身之時,脖頸觸上一絲幽涼。
斂眉一看,是一把泛着寒光的軟劍。
“哪裡來的賊子!”一道陌生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眼見前屋的火苗順着窗幔延伸至此,蘭槐腦子發熱竟直直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穿堂風呼嘯而過,引燃了背面的雜書,火勢竟愈演愈烈聲勢駭人。
男人做不得他想,拿上軟劍就想繞過湯池跳窗而走,行至一半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又折返回來,将蘭槐抗在肩上,從窗戶躍了出去。
一到屋外隻覺寒涼刺骨,山上夜風吹過,男子沒穿外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順着又打了好幾個噴嚏。不過好在不遠處有成群的燈籠聚集而來,還有說話的嘈雜聲。
“阿彌陀佛,萬幸柳将軍安康。”一位衣着茶褐色袈裟的僧人捧着串佛珠疾步而來,氣息還沒喘勻。
柳繼真微躬身,回了一禮,正欲詢問肩上的娘子就被一道焦急的聲音打斷。
“僧人你倒是進去救救我家娘子,隆冬臘月天寒地凍的,這還着了火。要是娘子身體有一點閃失,我家主君可是要将你這間破廟踏平!”香菱心急如焚,看着一群黃衫和尚提着水,一個接一個的滅火。
人命關天,這位僧人這時候也不管她語氣不敬,朝柳繼真看去:“柳将軍,适才你也在屋子裡,你可有看見一位約莫十七八歲的小娘子……”
“上着绛色衫衣,下穿銀絲錦繡百花裙,頭上……”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沉悶的聲音,像是一個人被摔在地上。除了柳繼真,另外的兩個人對視一眼,揭過一旁的燈籠就朝那人的臉看去。
“看看是不是這個,屋裡沒别人了。”說罷,柳繼真腳一打轉,朝身後的小徑走去,吐槽一句,“麻煩!”
香菱盯着地上的人影,提着燈籠的手都有些輕顫。當确定攤在地上的真真切切是她家娘子的時候,心裡一驚,又爬上密密麻麻的惶恐。向後一倒也暈了過去。
*
大雪初晴,山風冷冽,幾分霜寒。
“娘子,你醒了?”香菱正替蘭槐掖被腳,忽覺有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驚訝萬分。
蘭槐眼神空洞的望着頭頂的帷幔,半晌才嘶啞着喉嚨說道,“我睡了多久。”
香菱趕緊去桌上倒杯水又将她慢慢扶起來,“四個時辰,醫師說你驚吓過度伴随着藥效才暈了過去。主持替我們找了個幹淨别院暫且歇下。”
“嗯。”蘭槐淡淡應了一聲,小口小口的抿水,終是緩解了唇舌間的燥意。
“娘子,老夫人适才來信問你什麼時候歸家。發生這檔子事她也是驚恐,吵着要來接你但被主君阻止了。還有許家那兩個腌臜都被護衛給挾持住了,準備等着你發話呢。”說到後頭,香菱言語間盡是些雀躍。
“昨夜還有什麼生人嗎?”蘭槐蓋上茶盞,似是不經意間問道。自己暈倒前,好像被人挾持了。
香菱眼咕噜一轉,想了半天,甚是疑惑:“還能有什麼人?怕不是娘子你夢魇了。”
“嘶~”蘭槐挪動身子,身上卻像斷了一般痛,不得已又往後面的榻上靠,“我這是?”
“想起來了,昨夜有位郎君救了你,天黑的緊沒看清模樣,但他長得可壯實,肯定不是個善類。還有他昨夜竟直接将你丢在地上,吓得我心都碎了。”
香菱生動比劃着昨夜的情形,惹得蘭槐彎唇一笑,又扯到傷口吃痛低吟,吓得香菱趕緊輕拍安撫。
突然門外傳來輕柔的敲門聲,“香菱,娘子可醒了?那個許娘子鬧着要見咱家娘子,不然就鬧着要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