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高山遮擋了陽光。
為更好地觀察山崖,周夏朝後略微退幾步,隻見懸崖的石頭縫裡長滿野樹枝,枝葉茂密至極,很有蒼山點翠的意思。
突然間,樹枝晃動了一下。
周夏定睛細看,這才留意在翠綠的葉子和深褐色的樹枝中,挂着一條黑色的巨蛇。
這條蛇非常漂亮,它的頭頂微微發紅,鱗片閃着金光,現在它昂揚着上半身,正擡頭吐信地凝視着着周夏。
他們這樣也不知對視了多久,周夏覺得自己已經被吓得不會動了。
然後,那巨蛇開始緩緩在樹枝間移動,很快就遊弋到河水中。
波粼粼的河水頓時被撕破,蕩漾起一圈圈碩大的水波。
黑蛇明顯是沖着他來的,他仍然吓得一動不動。
終于,滿身濕漉漉的巨蛇上岸了。
它匍匐前進到他的腳下,先是圍繞着人轉了幾圈,這才從他腳下将人慢慢盤住。整個動作一點不粗魯,簡直能用優雅來形容,就像在執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周夏此刻的恐懼比剛才降低一些,他甚至有種興奮,彷佛在模糊地期待着什麼。
那蛇小心翼翼地将他雙腿卷裹好,就不再朝上攀爬。
它俯視着他,蛇頭微微顫動,好像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在不傷害對方的前提下,與這個人類互動一二。
周夏并不敢擡頭和它直視,隻是覺得這巨蛇的軀體沉實地過分,他快要受不了了。
直覺告訴他,這條巨蛇對他并沒有惡意,即使它像眼下這樣盤着自己,壓迫得他兩腿酸沉微痛,之前的那種微弱興奮并沒有減輕,反而升騰得更強烈了,好像巴不得被它咬上一口。
于是他低着頭,微微喘着氣。
視力所及的範圍内,僅有黑蛇軀幹上漂亮的紋路。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鱗片還是挺粗糙的,有點刺手。
巨蛇立即抖動一下,同時吐出血紅色的信子從他手背飛速劃過,好像在告誡他:自己不可被随意調戲。
周夏還在想他是不是激怒了對方,哪知道巨蛇突然張嘴含住他的脖子!
脖頸處傳來微弱的刺疼,有液體緩慢流下。
周夏立即明白,巨蛇還真的咬了自己一口。
盡管這更像是一種戲谑,但還是令他受傷了。
他伸手抹了把後頸,果不其然,手掌上都是血。
慢着——周夏突然覺得此景此景有些不對勁兒,被一隻猛獸張嘴咬脖子,按說應該離對方的口腔很近,自己為什麼聞不到一絲兒的腥味?
記得小時候有隻大野貓怼着他的臉打了個哈欠,他都能聞到那種常年吃肉不刷牙的口腔怪味。
怎麼這一口能咬斷自己脖子的巨蛇,反而毫無異味?
難道它天天吃素念經,還是說它是條玩具蛇?
情急之下,周夏舔了下自己的手掌心,頓時發現了破綻。因為他的血沒有任何味道,簡直還沒有純淨水有存在感。
所有場景都是假的!
盡管這畫面逼真還自帶環繞立體聲,觸覺也很真實,可假的就是假的。
這個世界沒有嗅覺,更沒有味覺!
一旦分辨出這些,周夏就有了巨大的勇氣,也終于敢擡頭緊盯着那條巨蛇——猶如平靜的河面投入一枚巨石,畫面破碎扭曲,水波蕩漾。
一切都不見了。
隔壁房間的聚集着不少人,一直注視着監測器上各類數據的波動。
先前的那位白大褂指着監視屏幕上的各項數據,不停地對圍觀者解釋道:
“人類為了更好的應對天敵,身體進化出了保命流程。
每當人類遇到危險後,腎上腺素最先啟動,心髒瘋狂跳動,與此同時,血紅蛋白和氧氣在血管裡狂奔,血壓會上升,血清素也會提高。
周夏開始的數據升高地特别快,說明他感受到了危險,這和我們的預判完全一緻。
因為人在催眠中,經常會看到深層意識裡的景象,那時候由于大腦在休息,人的認知能力弱化,會把這種不大美好的幻覺當成真實場景。
等人對遇到的場景進入判斷流程後,對環境進行全面分析後,先前的指标會緩慢降低。
大家注意,周夏的數據确實随後慢慢降低,這也符合我們的預判。說明他的深層意識中,并沒有令他認為非常危險的人和事,此刻他的大腦仍然沒能力分辨出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話音停頓片刻,白大褂的雙眼驟然變亮,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就見他指着監測器上的數據,吃驚道:“快看,數據在迅速恢複正常,就是說他已經發現自己不在現實中,他識破了那些幻境!”
聽衆裡為首的中年人立即問:“這說明他非常警覺?”
白大褂沉思片刻才道:“方局長,不管一個人大腦深層意識深處的景象有多宏大,它的細節都會比較簡單,就像粗制濫造的電子遊戲。但隻有五感,或者說第六感都很敏銳的人,才能意識到這些細節。”
隔着牆上的巨大玻璃屏,大家都注意到半倚在椅背上的周夏眉頭緊皺,正在不住地大口喘氣。
方局長立即對白大褂道:“趕緊喚醒他,我要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