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再度睜開時,發現自己靠牆而坐,雙腿都是麻的,眼前依然是意料中的漆黑一片。
不遠處火花不斷閃爍,打火機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
奇伊有氣無力道:“你不會想抽煙吧?”
伊曼背對着他們,漫不經心地回答:“你傻,我不傻。”
溶洞裡不能吸煙,萬一氧氣不足很危險,周夏猜測他隻是點煙核實下附近哪裡有通風口。
他輕聲問:“這次用了多久?”
伊曼終于成功點燃香煙,他盯着火苗觀察着風向,半響才說:“三分半。”
周夏的腿終于不麻了,起身後借着香煙微弱的紅光,發現伊曼有點和之前不大一樣,他随口問:“頭發顔色又變了?”
伊曼終于轉回身:“還以為你們挂了。”
聲音很平靜,但仍能聽出來情緒不佳。
果然,這次他難得多說了幾句:“我可以接受失敗,但不能接受犯錯。你們一個是AI,一個是隊長,怎麼能夠犯這麼幼稚的錯誤,随便就被忽悠進去?”
周夏想起幻境裡把“他”推入深坑的情節,有點心虛,忙道:“讓你擔心了。”
奇伊揪着伊曼的前半句話不依不饒:“失敗和犯錯不一樣嗎?”
他的關注點向來容易跑偏,伊曼懶得去解釋,調整了下雙肩包才說:“反正對我而言,失敗僅意味着對方太強大而已,并不能說明我錯了。”
二哥主打一個自洽,絕不内耗。
三人根據伊曼的規劃,繼續前行。
蜿蜒曲折的溶洞可謂生機勃勃,不僅洞底有洞,洞中有河,洞中還有森林、魚、蝦、蟹,甚至還有那種長了飛膜的蝙蝠鼠,看上去像翼裝飛行的老鼠。
最難得一見的是洞螈,它通體白色,頭上沒有眼睛。
畢竟在無盡的黑暗中,連身體的顔色也變得毫無意義,動物放棄視覺也很正常。
漸漸的,洞穴變大,鐘乳石和石筍都不再出現,空氣一改之前的潮濕陰冷,幹燥涼爽許多。
而且洞裡時不時出現一些類似于須彌座的岩床,牆壁也變得光滑了。
周夏猜測他們現在正在熔岩洞裡行走。
這種洞穴是火山爆發後溢出的岩漿,在地下蔓延受冷後形成的,相當于在流淌過的地方留下一條長長的空心管道。
他對其他人說自己上線前,人類已經開始利用月球熔岩洞建設農場,因為月球熔岩洞的溫度是17度,相對溫暖且溫差小。
地球上的熔岩洞必然更适宜居住和種菜。
話剛說完,三個人就停住了腳步,不遠處的熔岩床上倒挂着一排的馬鈴薯和紅薯,就像葡萄一樣懸挂在空中。
岩床頂部有些微光,附近應該有天窗。
真想不到這樣的條件裡還有人在用氣霧栽培農作物。
周夏歎氣說:“好餓啊。”幹糧快沒了,水也沒剩多少了。
但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盤,不随便拿人家的糧食是起碼的禮節。
大家繼續朝前,即便腳步聲盡量放輕,在空蕩蕩的隧道裡聽起來也很刺耳。
伊曼突然說:“快看。”
頭燈那孱弱的光線影射着前方,左右矗立着兩根頗有美洲風格的石柱,雕刻手法雖然粗犷,卻也能看出來确實是人工的傑作。
和周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顯得格格不入。
周夏問:“隻有前面這一條路?”
伊曼點頭道:“這條路走完就是盡頭。”
至于原點,它就是數學裡的抽象概念,究竟是一個像素,還是一平方公裡,誰也說不清楚。
周夏朝前緊走幾步,用手電筒朝牆壁上照了下,道:“快看,牆上都是畫。”
兩邊的牆壁上起先是手繪的壁畫,連壁頂都是像西斯廷教堂那樣,内容是類似于聖經故事、希臘羅馬傳說等主題。
再走幾步,開始集中展示挂畫,内容則相對簡單,景物、人物、風景,應有盡有。
然後就是雕塑作品,比如巨大的牛頭、獅頭,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堂的,未完成的作品。
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動物連眼睛都給進化沒了,竟然有這麼多色彩斑斓的美術作品!
究竟是給誰看的?誰又會來看啊。
周夏猜測它們的作者顯然沒想過會有人欣賞自己,可能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伊曼更直接:“我覺得作者就是畫給自己看的。”
三個人都不大懂繪畫,但都覺得它們的主人并沒有惡意。
周夏記得有種說法叫“局外人藝術”,指的是作者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既不考慮主流受衆,也不願受市場影響,創作中自說自話,通常帶有自我強迫的意味。
這樣的人整日醉心于創作,通常對外界環境比較疏離。
大家正感慨不已,奇伊被絆了一腳,長廊裡頓時發出“稀裡嘩啦”的聲音。
原來是他撞到了地上的雜物堆,裡面都是袋子、盒子、書籍、顔料、油畫筆、筆記本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