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航海日志後,周夏告訴所有船員,漁輪要再等候一天,晚上八點鐘所有人必須回屋睡覺。
他特意強調了一點:“誰也不能睜眼,千萬不要睜眼!”
阿姜忍不住問:“睜眼會出啥事兒?”
“對啊,”毛姐笑嘻嘻地問:“睜眼能看見鬼嗎?”
周夏的回答很奇怪:“睜眼的話,所有的人都沒辦法走了!”
他的神色嚴厲陰沉,大家頓時都有點被吓住了。
又是百無聊賴的一天。
晚上的漁輪變得特别安靜,除了甲闆,所有船艙都熄了燈。
閉眼聆聽屋外,甯靜中似乎蘊含着不祥和肅殺,每個人都忐忑不安。
第二天清晨,大家在約定時間起床,自然全部沖向船尾,等待着伊曼發動機器。
令人失望的是,船還是發動不了,船錨仍然被卡住了。
周夏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聲音裡猶自帶着憤怒:“誰昨天晚上睜眼了?”
大家紛紛都說自己沒有。
見船長闆着臉走進駕駛艙,船員們七嘴八舌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能睜眼啊?難道真跑不掉了?”
在大家的一緻推舉下,阿姜被選為代表,派到駕駛艙問個究竟。
周夏不等他開口便問:“你那把劍呢,找到了嗎?”
阿姜搖頭說沒有,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件事那麼上心。
他惦記着自己的使命,半點客套也無,開門見山道:“為啥不能睜眼?”
周夏把航海日志丢給他,說上面的内容每隔四個小時記載一次,航向、航速不用看,主要看海面溫度、濕度、還有波浪。
阿姜起初還問:“有什麼問題嗎?”很快就不說話了。
到達深水區後的五天裡,所有的數據都沒變過,這意味着要麼舵手偷懶,要麼是——“對,我懷疑這片海域其實就是複制黏貼。至于所謂的深海,你觀察到了它才會有,你不管它,它就不存在。”
駕駛艙很安靜,阿姜好像被施了魔法,愣住了。
周夏昨天很快就想通了這一點,因為白鳥城有大海和樹林嗎?從來沒有。
為什麼?太費内存了,連楊朱都覺得沒必要。
他自己學會“造物拟景”後,就更清楚這一點:把精力放在别人看不到的場景上,浪費。
昨天和伊曼分析鐵錨怪事時,伊曼說他也猜到了,之所以支持水手下海,就是覺得不能立刻把事情戳破。
畢竟,真神是船員們的信仰,誰也不能直白地說:你們的神在偷工減料!
鑒于阿姜的父親是物理教授,他自己又是領航員,周夏認為這件事沒必要瞞着他。
阿姜踟蹰片刻,遲疑地問:“你是說,我們的海平面以下,其實是疊加态。”
周夏笑道:“對,你以為是深海區,下去看确實也如此,可當你不去看時,它就模棱兩可。”
至于魚嘛,真神看漁民平常虔誠有加、供奉多,那就多賞一點。
或者說,為了提示大家海水的深度,也會适當“造”一點對應的魚群。
神話與現實混在了一起,阿姜需要時間說服自己理解并接受。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問:“那我們的鐵錨怎麼解釋?”
周夏收起航海日志:“那天大家太累了,包括值班的大副都睡了,沒了觀測者。”
于是鐵錨下去後,卡在了某個真實的“海底”。
阿姜不解道:“你是怎麼猜到的呢?”
周夏帶他去船艙底部的宿舍區,指着某個轉角的地方說:“喏,你那把鋒利的小劍在這裡,我找了大半天才發現。”
阿姜瞪大眼,貓着腰在地上瞄了很久,原來他的那把劍像一枚卡在地闆裡的透明魚骨,一半露出來,一半嵌了進去。
幸虧周夏的五感好,視力佳,才能在諾大的漁輪上搜尋到它。
它墜落後,應該在深夜某個時間點進入疊加态,這才有機會混入地闆更深層次的結構中。
這個時間和鐵錨墜落的時間,必然是重合的。
都在一個無人觀測的時刻。
阿姜試着想把它拔出來,根本沒用。
周夏笑道:“大副派人下海解鎖沒用,你動手拔也同樣不行,隻要有人注視着它們,它們就會一直保持原樣,永遠不會改。”
接下來就當什麼不知道,晚上全員閉眼等鐵錨解鎖。
否則當人睜眼的那一瞬間,哪怕看了眼空氣,量子波函數也會坍縮。
阿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懂了,天上沒有衛星,船上也沒攝像頭,今天船仍然無法啟動,說明夜裡肯定有人沒聽話,以至于出現了觀察者。”
周夏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認可。
阿姜道:“我覺得還是把事實和盤托出比較好,大家會理解的,附近村子裡的人上線前都是大學裡的教師或者學生。”
周夏拍下額頭,對啊,差點把這個忘記了。
阿姜很快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大家都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