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瞬間止住。
好不容易哄好了自家小狗,再出門時,日懸中空,已至正午。誤會解除的傅懷瑾格外黏人,他跟在晏溫身旁,在正殿侍從幾次三番來催後,不舍開口:“殿下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嗎?”
晏溫回身,“那你要如何與父王解釋你臉上的巴掌印。”
傅懷瑾頓在原地,對自己方才不可理喻的發瘋洩出幾分不安懊悔。他看着晏溫頸間的咬痕,說:“小殿下疼不疼?”
“就當是被小狗咬了。”晏溫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安慰道:“不疼,真的。”
直到晏溫随侍從離開,傅懷瑾才稍稍斂下擔憂神色。他望着空蕩蕩的大殿,想到昨日和今日因情緒而産生的瘋狂,即便有意想要控制,可最後還是因此産生了最壞的結果。
他吓到了小殿下。
“七殿下。”殿外忽的響起叩門聲。
傅懷瑾捏着方才喝淨的瓷杯,閉了閉眼,将所有情緒收落,恢複了如往日一般的冷淡神情,“進來。”
話落,長珏推開門,向傅懷瑾道:“殿下,邊岱來了。”
正午的天氣不熱,但也談不上冷。待侍從布好飯菜,晏忱看向晏溫身上披着的厚重披風,問:“身體可還好些了?”
晏溫低頭,“回父王,已經好多了,隻是醫師囑咐兒子身子常乏冷,平日若是風大時,最好披件厚衫抵寒。”說着,他又拉了拉肩上披風,偏頭弱弱咳了幾聲。
晏忱假模假樣的為晏溫添了幾筷子菜,并道:“既如此,這段時間便在殿中安心靜養罷......隻是父王最近聽說,那位冀國質子在你養病期間整日同你宿在一處,可有其事?”
晏溫未拾筷,隻垂眸看着碗中清一色的綠葉菜,“确是如此。”
聞言,晏忱擺出一副慈父做派,道:“父王知道你重情義,與他相交甚好,但那質子畢竟是冀國人。”
晏溫安靜坐着,不發一言。
“冀國人好惡鬥狠慣了,質子又非一般客卿,其中稍有不對,牽連出的則是背後的兩國博弈。”說着,晏忱長歎一口氣,“你生性乖巧,不懂這之間的謀略是非,此番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本王該如何是好。”
“他說喜歡我。”晏溫忽然開口。
晏忱一驚,“什麼?”
晏溫擡眼,望向對面晏忱,重複道:“父王,他說喜歡我。”
“......”晏忱大駭。
手中銀筷“嘭”的掉在瓷碟上,發出的聲音刺耳,引得晏溫眸色微沉。
晏忱萬萬沒想到傅懷瑾會把這件事直接挑明到晏溫面前。他以為當初那人在冬獵場上的荒唐言論隻是沖動之舉,可沒想到,萬萬沒想到。
晏忱心下一慌。
冀國的兵力是燕國眼下所望塵莫及的。
晏忱看着晏溫。心想,雖說冀國此次送來的一子一女都是冀王親緣,但若是細瞧,終究是有不同的。
子為王後親生的嫡長子。
女則為寵妾所出的換得利益者。
孰重孰輕,一眼便知。而這也是直到今日晏忱也不敢動他傅懷瑾的原因,即便在冀宮中再不得寵愛,再像隻狗一樣苟活着,他也是嫡長子。
也是擁有冀國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權的人。
但如今這位王子卻對着自己這個廢棄的“兒子”動了心。
晏忱隻覺得快要窒息。
他按捺住心底快要支撐不住的暴怒與躁動,一眨不眨的凝着晏溫,問:“你呢?”
你是什麼心意。不覺得荒唐嗎?若是你覺得荒唐,那這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于是,晏溫在晏忱希冀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我覺得很荒唐,父王。”
晏忱眸光顫動。
晏溫繼續道:“隻是父王,眼下兒子沒有任何拒絕這位冀國質子的理由。兒子是燕國的太子,若因我一人,緻使冀燕兩國重起戰火,晏溫罪無可恕。”
“那要如何?”
“父王,”晏溫似乎難以啟齒,半晌,才輕聲道:“他說他願意做我的男寵。”
這邊正在聽邊岱彙報消息的傅懷瑾,眼皮狂跳。
他輕嗤一聲,轉身看着不遠處的陽光透過窗格。小殿下走時,光色才跳過三隻格棂,如今卻已越過五隻有餘。
傅懷瑾眉間郁氣更濃。由此導緻跪在對面的邊岱都被這陣寒意逼得瑟瑟發抖。
長珏見狀,小聲提醒:“七殿下。”
傅懷瑾回神,隻是神色頗為煩擾。他側眸瞥了長珏一眼,問:“小殿下離開已經幾時了?”
長珏:“一炷香才過。”
傅懷瑾抿唇,耐心已到極限。可如今正事還沒處理完,他隻好強打精神,朝着邊岱再問:“你方才說什麼?”
邊岱:“回殿下,今晨間得到消息,兩日後文宜君将入燕都親問燕趙諸事。”
“奉的誰的命?”
“......趙王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