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皇子給他這位沒個一官半職的皇城閑人行禮,真是不想要腦袋了!
柏清河連忙起身,用旁邊放着的濕巾擦幹淨手,才端起酒杯跟對方碰了一下:“原是三皇子,久仰。”
“柏二少爺擡舉了。”唐知易連忙擺手,剛才那副滿嘴牙酸禮儀的模樣瞬間消失殆盡,“柏兄這話說的,我這人一沒實績二不惹事生非,整日閑暇時分隻能呆在家裡逗鳥玩,何來久仰一說?”
……
這話幾乎毫無客套可言,放給有心之人聽,甚至可以說是夾槍帶棒,但眼前這位三皇子偏生一口一個柏兄……這稱呼變換得太過于從善如流,整得像他倆真有多熟似的。
……他之前是在哪個夢裡跟這位三皇子拜過把子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柏清河着實有些摸不清這人說話的路數,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茬。
對方卻對此毫無所察,自顧自地說道:“诶柏兄,你家這宴席開得氣派,我上一次參加這種……人這麼多的宴席是什麼時候來着……有點忘了,好像是兄長去年的壽辰……”
柏清河左右看看,慶幸的發現他倆身邊無旁人,否則即使這人是皇子,他都得去不守禮數地捂上對方的嘴。
這人說話當真是不過腦子,竟然敢拿他的壽辰跟當朝太子的比……
柏清河簡直頭皮發麻,拱手道:“萬不敢當……”
他話還沒說話,就被對方的喋喋不休給打斷了。
“這宴席的場地選得好,菜選得也好,宴席就該少整些花裡胡哨的,多上這種家常肉菜,吃着才最香,也不枉兄長帶我來這一回……”
“柏兄,我聽人說你平日裡最會找尋歡作樂之地,都是些何處,下回能否也帶我一個,我之前認識的人也不少,可他們每次跟我玩個兩趟後就再不搭理我了……”
“聽聞最近青鸢閣新來了個唱戲的姐兒,聲音婉轉悠揚,聽過的都說好,柏兄你有無興緻,有的話咱倆湊個時間,下回一起去……”
……
柏清河隻覺自己耳邊像是被綁上了百來隻叽叽喳喳不停叫喚的鹦鹉,吵得他額頭青筋狂跳,一陣陣地頭疼。
而在這場宴席中,還有一人與柏清河同樣坐立難安。
賈明的位置分得比較靠後,和柏清河之間幾乎隔了一整個廳堂的距離,其中又三五成群地堵着好些個聊得正歡的客人,這些人地位還都在他之上,要想從人群中擠過去,簡直是三步一低頭、五步一彎腰,期間還生怕踩着誰金貴的腳……
萬一不小心觸着了誰的黴頭……這些人他可是一個都惹不起!
好不容易膽戰心驚地走到了柏清河那桌,正要開口,才發現這人旁邊坐着位莫約十五六歲,正滔滔不絕的少年。
連柏清河最初都不識得唐知易的臉,以賈明的地位,自然也無甚機會接觸到皇子的真容,因此他站在後方聽了片刻,本想着遵循個先來後到,等對方先聊完,自己再慢慢去說也不遲……
可怎料,直到他連腹稿都打完了二三十遍,對方仍在口若懸河地唠!
這人身闆不大,怎麼話卻這麼多!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賈明心下着急,隻覺再不插話可就真要錯過好時機了,索性也顧不上少年身份,心一橫,一跺腳,決定走上前去。
柏清河等得就是這麼個能救他出念經苦海的人出現。
他早已是眼神亂飄,在心裡第十七遍默念着“無論是誰來找他,隻要對方能讓他遠離唐知易的口舌煉獄,他都樂意奉陪”時,總算是盼來了賈明。
他哪裡能知道賈明姓甚名誰,卻迫不及待地擡手暫停了唐知易還要往下發展的話題,一副很好奇賈明來找自己所為何事的認真傾聽樣。
唐知易轉頭,目光在賈明身上停留兩秒,又揣摩了一下柏清河的神色,正要出言提醒一二,卻衣領一緊,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唐知文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柏清河立馬起身行禮:“太子殿下。”
“皇弟頑皮,叨擾了。”唐知文沖着柏清河一點頭,便将還在手腳亂蹬試圖頑強掙紮的唐知易帶離了此處。
被這麼接連驚吓,柏清河自然沒能聽進去賈明在說什麼——他甚至連對方叫什麼都差點沒記住,直到最後幾句話才算是拉回了心神,擺了擺手,有些敷衍地表示道:“嗯,有點意思。”
見對方眼神一亮,還欲多說,柏清河立馬招來跑堂的,往樓上一指,打斷道:“你先去三樓雅座,我等下再來找你詳談。”
他對這些生意上的彎彎繞繞向來不精通,自然也明白這并不是該由他來做主的事,雖不知對方因何找上自己,但合該先去探探他哥柏青舟的口風,再回頭去跟對方打太極。
隻是這話已經讓賈明瞧見了希望的曙光,心道這柏二少爺果然是個胸中無點墨的二世祖,也忒好騙,于是忙不疊地去到了三樓,停在了一間雅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