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望洋點了點頭,“什麼時候動手?”
望塵左右看看,忍不住深呼吸了幾次,直到現在,他才有了點即将提刀殺人的實感。
柏清河将缰繩纏繞在樹幹上,待到帶着兩人走出山頭,才從腰間摸出了随身攜帶的短刀,一聲令下。
“……現在。”
探子營裡早已熄了燈火,隻剩高塔上留着一盞油燈,冒出點點星光,旁邊坐着一個打着瞌睡的守夜人。
辛城戰事十拿九穩,他們恰達勒被柏平昀壓了這麼多年,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打過這麼痛快淋漓的仗了——要他說,烏汗族長還是太謹慎,就該直接帶人強破辛城城門,将柏平昀那老匹夫的人頭砍下來,挂在城門頂曬上個三天三夜,以此來證明他們恰達勒的強大。
守夜人想着,不由得嗤笑一聲。
罷了,不着急,有烏汗族長在,等柏平昀老了,這偌大一片土地便再無将領,柏家将隻剩下一個瘸子和一個頑劣,誰還能帶兵出征?
這片土地終将歸屬于恰達勒。
“噓……”
柏清河身如鬼魅,眨眼間的功夫已經摸到了高塔正下方,和望洋一人一邊,迅速捂住了巡邏人的口鼻,橫刀一抹,被按住的人甚至來不及掙紮,腦袋便隻剩一絲皮肉還連着脖頸,一松手,就跟被小孩踢飛的皮球似的,骨碌碌地滾遠了。
望塵個頭小,骨架輕,腳下身法是三人中最快的,貼着縫兒,率先溜進了探子營。
三人從小訓練,練得都是單打獨鬥,今夜也算是将就配合了一回,勉強稱得上進退有度、行動迅速,所過之處風卷殘雲般,隻留下了表情各異的屍體。
血漫遍野,宛如泛起漣漪的湖泊。
柏清河又繞至了一人背後,難得遇到個反應迅速的,隻得先擡手不分輕重地卸了對方的下巴,硬生生讓人将未能出口的驚呼咽回去,另一手則按住對方想要摸向腰側的手,一扭一按,這人的手腕瞬間軟塌塌地垂了下去。
這人身上有飛火筒。
柏清河沒空管對方滾落出去的人頭,垂眸看向手中的“戰利品”。
是一隻僅剩一發細箭的飛火筒。
望塵雖然從小就跟着柏清河,但這位爺向來膽子大脾氣也大,真發生事兒了,他還沒來得及上呢,人家就已經首當其沖給對方幹倒了……導以至于他活這麼大,還幾乎從沒殺過人,今晚這一遭算是把小時候提着刀就滋哇亂叫的膽小勁兒給徹底洗沒了。
他擡起手,用衣袖蹭走了臉上的血迹,繞過倒在地上的屍體,踩着滿腳的泥和血,走到柏清河身邊,将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低聲道:“少爺,我這也有一個。”
望洋在另一邊無聲地擺擺手,示意自己這邊沒有。
柏清河點了點頭,他并不熟悉烏汗,隻能靠回憶他爹的描述來努力拼湊出這個人的形象,因此心下納罕,才兩個……難道是他高估了對方的飛火筒持有數量?
探子營并不屬于主力軍,平常隻負責傳遞情報,因此人數不多,人均戰力也強不到哪裡去,再加上柏清河他們是入夜打得偷襲——不到五分鐘,這群警惕心早已松懈的人就被他們如同剁蘿蔔似的給剁了個幹淨。
守夜人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尋思着今夜換班的怎麼偷懶到現在還沒來……他剛準備回頭往下看,就感覺自己的腰背被一個堅硬的圓柱狀東西抵住了。
“别亂動啊……”柏清河的聲音幽幽傳來,激得守夜人汗毛倒豎,不由自主地聽從指令擡起了手,“萬一這玩意兒走火了可就不好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
一個膚色黝黑的男人從烏汗的營帳走了出來,随手從馬廄裡牽了匹馬,往探子營的方向奔去。
守夜人低垂着腦袋坐在高塔上,男人喊了兩聲,探子營裡卻無人回應,始終寂靜無聲。
男人心下疑惑,隐隐覺察不對,卻還是走上前推開了門。
門内是兩排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頭顱,個個面朝向他,神情各異……
直到門外卷來的狂風拍打過他已然被冷汗浸濕的後背,又将其中有些頭顱拍得“人仰馬翻”,他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顧不上腿腳發軟,往後退了一步,轉頭就要拔腿狂奔,遠離這端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勞駕,這是想去哪兒啊?”
男人循聲轉頭,隻見兩個年輕人一左一右站在門邊,手中都捏着隻飛火筒,分别指向他的眉心和胸口——他毫不懷疑,隻要自己再敢往前一步,就會當場命喪黃泉。
而那道聲音的主人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越過腳下那兩排已經沒了“陣型”的頭顱朝他走來時甚至回頭多看了兩眼,似乎是有些惋惜,随後才擡眼望向他,森然一笑:“我們可還沒來得及好好聊聊……”
“——誰允許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