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期待什麼?
又在害怕什麼呢?
這句話宛如一柄重錘,狠狠敲打在溫言的心尖上。
這一錘太過于沉重,打得溫言四肢發麻,腦中幾乎轉不過彎來,失去了思考與辯駁的能力,就這麼完全被對方的邏輯繞了進去,隻能機械地擡刀抵抗,不免變得左支右拙了起來。
老師傅耳背,半點沒能聽清這兩位小輩之間發生了什麼,隻見得場上形勢瞬息倒轉,主動權竟突然被牢牢把握在了自家徒弟手上,逼得另一位年輕小輩節節敗退。
溫言無法,隻能沉默以對。
這個态度卻讓柏清河忍不住有些雀躍了起來。
“你不說,那就讓我大膽地猜一猜……溫言,你就是在期待我說的話發自真心,對麼?”
溫言被短刀壓得呼吸一滞。
……看來我在這種事情上的運氣真的很好啊。
竟然能一猜一個準。
柏清河一邊想着,一邊揣摩着溫言的神色,臉上笑容更加燦爛:“看來我猜對了。”
“不好意思,”溫言緩過了神,在下蹲過程中将匕首抛向了左手,改了握法,直直朝柏清河刺去,“這不是月夕猜燈謎,猜中無獎。”
不否認他猜對了這一點,倒是意外的坦率。
“别惱羞成怒啊……沒獎勵也沒關系,我送你一個……那話确實是發自真心的,”柏清河話中笑意不減,縱身向後躍去,避其鋒芒,擡手用于格擋的短刀卻還是被刺豁了口,“不過你既然說到了月夕……”
“——不如月夕來我家一起過吧,溫言。”
“……”
這話又是從何講起?
溫言當真是永遠都想不明白……柏清河這人的腦子裡每天都裝着些什麼東西。
“可真是抱歉,”溫言扯着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我不過月夕。”
“那不正好,來陪我過,”柏清河像個耍無賴的小痞子似的,踢了把腳下的石子,“你瞧,你的期待沒落空,若是順帶也滿足一下我的期待,豈不為兩全其美?”
……誰跟你“兩全其美”。
溫言擡肘,舉刀又是一記重劈。
這便是拒絕了。
身後便是窄小的馬廄,柏清河避無可避,隻能也跟着擡刀,硬生生接了這一下,口中卻不依不饒地問道:“溫言,你為什麼還是這麼緊張?”
明明已經得到了心懷期待的答案,為什麼還在緊張?
……所以他才分外讨厭柏清河的這份敏銳。
“你看出來了啊, ”溫言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臉上露出了自話題以來第一個發自内心的笑,脫口而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因為我真的很害怕,怕得要死了啊。”
柏清河手中的破銅爛鐵終于在此時不堪重負,應聲斷成了四截。
而他本人則是愣愣站在了原地。
什麼意思?
什麼叫“怕得要死了”?
為什麼?
“師傅,這匕首很趁手,晚輩不勝感激。”溫言收刀入鞘,無視了柏清河,徑直走到老師傅面前,鄭重地行了個禮。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啊,”老師傅拍了拍溫言的肩膀,“不必拘禮,你們這些小輩,就是虛禮太多……”
“是,”溫言低頭應聲,“晚輩接下來還有要事,得先行告辭了。”
“去吧去吧,”老師傅哪裡讀得懂兩位小輩間的暗流湧動,一拍膝蓋,立馬指使着柏清河道,“臭小子能不能有點禮數,至少給人家送門口去……”
……明明剛才還說小輩虛禮多,怎麼到他這兒又變了。
柏清河倒是不需要老師傅在此時“指點江山”,自發地上前兩步,抓住了溫言的手腕:“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回府。”
“等着,我送你。”
柏清河說着,也不給溫言拒絕的機會,轉身跑向馬廄,三兩下解開了缰繩,将馬牽在了手裡:“走吧。”
溫言雙臂抱胸靠在一旁的樹幹上,等着柏清河迎面走來,才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跟在了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