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倒是,我女兒智商确實還不錯的,這個我知道。但是她情商低啊!”
姜木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折逗樂了。
“哦?何以見得呢?”姜木樨轉頭看了看空青,發現她還是眉頭緊鎖,頭發别在耳後,露出白嫩的耳朵。不知哪裡來的惡趣味,姜總忽然想聽聽來自小景醫生親媽的吐槽。
“你看她有朋友嗎,她都沒有朋友。人家年輕人周末都聚聚會出去玩,她就宅家裡,以前還能跟那個黨潞同學爬爬山,後來人家去男朋友那結婚了,她連山都不爬了。除了工作就是把自己關在家裡。也難怪她沒有男朋友,連普通朋友都沒有來往了上哪去找男朋友?我看啊,她不隻是情商低,可能心理也有問題了。”
好麼,又回歸正題了。空青閉眼歎氣,以排遣心中煩躁。
黨潞?姜木樨心裡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因為她從未想過如此自閉的空青竟然能有一起爬山的朋友,但也沒時間多想,繼續回應景媽的話。
“怎麼可能呢阿姨,空青這不就交了我這個新朋友。”
“也是,所以小姜以後多帶帶她,沒準能讓她開朗一些呢。”
“空青這麼優秀,我們是互相幫助。”
“這多好,有個朋友在身邊。其實啊,她别的也沒讓我們操心什麼。我和他爸唯一操心的就是她的将來,老了怎麼辦……,至少得有個伴兒啊!”
“阿姨放心,會有的,一切都會有個解決。”
看着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空青思緒飄向遠方: 将來……她怎麼可能沒有考慮過将來,在醫院看過太多生離死别,太多的晚年凄慘,對于母親的擔心,她比誰都明白。可是,她早就認為自己不會有另一半了,更不會有孩子。除了父母,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牽挂。而對于她全身心投入的工作,與其說熱愛,不如說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手段。
她時常覺得自己矯情,不缺吃不缺穿,跟那些整日為生活奔波卻食不能果腹,衣不能遮體的人相比,自己不知要幸福多少倍。可她就是提不起精神去熱愛生活。事實上她并不覺得生活有什麼好留戀的,她不覺得自己會是個長壽的人,也不想活很久。
莊子講齊生死,應該将生死等同看待,不必分别。弗洛伊德認為人類有生的本能亦有死的本能。她都深以為然。人類對死亡與生俱來的恐懼,連帶着對衰老的恐懼。恐懼來源于未知,死後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沒有人知道,多數人認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一切歸于虛無,所以他們極其珍惜隻有一次的生命。
但是有沒有其他的可能呢?畢竟沒有人死而複生告訴活着的人死後的世界的樣貌。不親自死一次又怎麼知道呢?雖然她是中醫,但是她認為很多人過度的養生和追求長生不老不過是對生的過度執着,對自己這具軀殼的過度執着。
除此之外,人類執着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父母親執着于讓自己結婚生子,比如自己執着于不結婚生子,比如有人執着于财富整日奔波忙碌,比如權力在握者執着于手中的權力不落于他人之手整日殚精竭慮。她是個宿命論者,許多境遇似乎是已經寫好的劇本,無論個體怎麼努力都不會改變結果,所以,是不是乖乖躺平接受命運的安排更好些?既是老子所講之無為?自己似乎還有很多問題沒找到答案。
她也想過自己的以後。不想去養老院,不想給别人帶來麻煩,不想自己在别人面前狼狽地苟延殘喘。将來為父母盡孝之後。她會捐獻所有的财産給母校。她給自己配了一包藥預備着,能讓自己離去但并不污染可用器官,制成了水泛丸蠟封,幾十年都不會過期,還備有一把嶄新的手術刀,可以挑斷動脈迅速離去,她想捐獻自己的遺體,算是為了醫學事業奉獻整個生命。那些藥丸和和手術刀就放在她書房書桌的抽屜裡……。
可是此刻,她看着跟景媽相談甚歡神采奕奕的姜木樨,忽然覺得世界有了好看的色彩……。同時她也感歎姜木樨的溝通能力。怎麼她與父母聊天的畫面如此和諧。自己與父母溝通的世界性難題怎麼在她這裡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