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不知何時飄散着一股子血腥味時,趙渠就在昏暗中猛然睜開了雙眼。
這股鐵鏽味彌漫着像是有人倒在了血泊,像是踏進了一個腐屍糜爛的地方。
趙渠睜眼的一瞬間,他看見了深藍色的霧霭漂浮着,這些猶如在某個寒冷又荒蕪的霧霭降臨在峽谷之間,在某個寂寥的清晨籠罩着四面八方。
而霧霭之中滿是一堆堆的黑漆漆的東西。
趙渠還看不清那是什麼時候,直到他擡腳想要走出一步卻發現腳下也是一堆肉。
他低頭,感受到恐懼順溜地從他的腿上爬上他的喉嚨,再看見腳邊是宋命的屍體時,那股恐懼精準的遏制了他的喉嚨,讓他窒息着一動不敢動。
“這是……”
“老闆……”
趙渠不敢相信從嘴裡吐了幾個字。
他吓得後退幾步,才發現自己寸步難行,他已經在這堆屍體中卡住了。他艱難的吧啦着屍體,他很想給這些屍體收屍,可惜屍體太多,他恐怕得收拾到猴年馬月,不由得想起來他正在睡覺難道是無意識碰上了老闆,不對吧隻是摸摸頭發絲也能進來麼?
趙渠又猶豫起來,不對,這是屍體堆裡,這不是老闆的夢魇。老闆的夢魇是在橋上才對,這是哪裡?
他費勁的往前走,一扒拉不知道拉到什麼了,手上突然冒出來很長一把頭發,吓得他往後一坐下,坐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給趙渠吓得快要萎了,他慢慢的扭過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是另外一個人的臉。
那是王小澤的臉。
王小澤怎麼會死在這裡?
趙渠幾乎不敢相信的捂住嘴。
王小二澤的死狀是面朝上,雙眼大睜着,嘴巴大張,整個臉慘敗無色,像是在福爾馬林泡了五年之久,呈現出不屬于活物的死氣。
本來長得就醜,這麼一看死了之後醜得居然還怪好看。
趙渠給這張臉吓得又跌坐在另外一邊,這裡對他來說無異于是一座恐怖片,本該讓他恐懼到想死的都有了,現在看見這一切趙渠卻沒有那麼恐懼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他望向上面,霧霭之上一座巨大的建築橫在他的頭頂上,像是漂浮在霧霭之中的怪物,人們永遠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
“橋?”
趙渠自言自語着。
他伸手,他的手雪白冰冷纖細,伸進層層的霧霭之中,觸碰着那看得見摸不着的橋影。
那種觸碰不到的感覺,那種不真實的仰望感,好像無數次這樣做過樣。
趙渠緩緩收回了手,他的目光依舊在橋上。
這裡是哪裡?
如果足夠陌生,為什麼不會害怕?
老闆,會在那上面嗎?
趙渠坐在一具屍體上,他大概看了好多屍體,結果發現這裡不光有老闆的,王小澤的,還看見了李堅,以及盧小安的……屍體。
甚至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屍體出現。
趙渠的眼神迷惘了。他不能理解這裡為什麼,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裡會有很多人的屍體。屍體一堆又一堆的堆積在橋下,這代表着什麼?按理來說趙渠應該知道的,既然他能到達這裡,既然他可以在這裡待那麼久,那他一定是會知道什麼。可他無論如何除了對着這些屍體感到一股心痛的感覺外,沒有任何關于這些人的印象。
對于李堅,趙渠回憶着這個女孩兒,這個女孩堅強勇敢,她受到傷害足夠影響她的一生,可她依舊在拯救與自己于水火之中。這樣的人等待她的應該是美好的未來,足夠撫慰她的生活煙火,伴随她一生的安樂。
她怎麼會死?又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還有盧小安。
這個可憐的孩子經曆着大人的冷暴力,她天真爛漫,美好,她的心中愛着她血濃于水的親人——她的妹妹
她是個好孩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愛着什麼,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怎麼會死?
雖然她知道她所有遭受的傷害和不公平來自于她的妹妹,她有理由恨和讨厭任何人,沒有人可以逼迫她接受一切,接受不公,可她卻選擇了愛自己的妹妹,這樣的孩子怎麼會死在這裡?
趙渠望着王小澤的屍體。
這個可憐又可悲可恨的人。
事實上這樣的可憐人處處都有。因為他本身可憐,所以大家同情,若可憐人作惡大家又覺得他該死,想一想真好笑。與其說他可憐又可悲,不如說他就是個悲劇罷了。
趙渠最後望向了宋命。
宋命,老闆。
趙渠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想了,再去思考了。他艱難的起身把這幾個人的屍體擺在一邊。
以及還有有一些不認識的人。
他等了很久,坐在屍體邊上沒有感覺到恐懼,而是感受到孤獨。
淡藍色的霧霭漸漸散開了,空氣中的冰冷漸漸溫暖開,漆黑橋終于露出他的真面目。
那根本不是一座橋,而是一片懸在天空中的黑色陰影。
灰暗的天空中漸漸開始漂浮下來黑色的塊狀皮屑,趙渠伸手去接,才發現那是什麼東西燒得灰飛煙滅飄散下來的灰燼。
“這是什麼東西?”
趙渠拿着那一片片黑色的東西在手心仔細看,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他又捏在指間細細搓擰着,這些灰燼般的東西在他的手裡搓散了。他望着滿天的灰燼,整個世界仿佛都下起來這詭異又神奇的灰燼雪。
看着灰蒙蒙的灰燼飄落來,趙渠的内心也被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憂傷。
他開始有點着急了。他明明子地下室,明明在等着對付曹良和王小澤,如果此時他不見了,那麼老闆跟顧封他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