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風聲嗚咽,軍帳中卻燈火通明。
正嘯倚在榻上臉色蒼白,唇角滲出一絲血色,可那雙眼卻異常冷峻。這一瞬,他整個人好似從沉痛掙紮中拔身而起,眸光忽然變得銳利如刃,冷若霜鋒。
他緩緩轉頭,目光淩厲地落在王強身上,嗓音低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查出了什麼,說吧?”
“是!少帥,這次他們所設之居終于牽動軍營内逐條暗線,昨夜我們已經秘密将他們逮捕!”王強咬緊牙關,雙拳死死扣在膝前繼續說道,“盧家軍中的毒瘤已被拔除,也漸漸查清了背後的源頭——”
帳中衆将屏息凝神,元帥與老太君也坐于側席,神色肅然。
王強從懷裡取出一封密信呈給了元帥:“此乃騎射營副将通敵背叛的鐵證!”
元帥接過信展開,頓時滿臉憤然,信紙上的字迹猖狂無比——幽戎之事可動,正嘯之命在算,皇子不可死,必引其出營……
鹿裡此時跪在地上咬緊牙關,擡手對自己就是狠狠一巴掌:“末将竟如此愚鈍!不識身邊如此禍心之人!”
老太君眉頭緊鎖,望向王強:“這封信,是你……何時尋到的。”
“雲姐曾說過,賊人猖狂之時,必會漏洞百出,而設局之人,亦會在最險惡之時,觸動隐藏之殺棋!此信是前幾日鴻音出營之時,我潛入了鐵獅營中所獲!之前雲姐就懷疑他們通敵,卻無鐵證,無人信她!”
王強一字一頓,好似每個字都帶着千鈞。
“其實鴻音公主她在盧家軍中深耕多年,早已密布暗探,隻因少帥身邊護衛森嚴、千山萬莫忠心耿耿,她水潑不進,便将目光轉向鹿裡将軍,在他身邊安插副将一職,借副将之眼窺探軍機。”
鹿裡低下了頭,眼中閃過一抹愧疚和怒意,低頭不語。
“更可恨的是……”王強緩了口氣,目光投向元帥,“她在元帥營裡安插文書,在老太君房裡布下丫鬟,皆是侍奉盧家多年的老人,屬下一查,他們家鄉皆隐匿了良田百畝,皆為鴻音公主多年所賄。”
元帥震驚地轉頭看向王強,聲音啞然:“什麼?”
王強低頭繼續道:“昨夜那文書在蕭小王爺和東山的審問下供稱,自很多年前起,鴻音便令他們日夜搜集盧家有反心的證據,意圖借此要挾拿捏盧家。所幸盧家家規嚴謹,軍紀嚴明,事事行得正坐得直,他們才終究未能得逞。”
帳中将士聽聞此言,紛紛咬牙切齒,怒火壓胸卻無人打斷。
“其實鹿裡将軍也不必自責,他們各方勢力在營中盤更錯節埋藏至深,當日将少帥引往遠山道的,不是别人,是我探營副隊長陸子方。昨晚審訊後才知,他是多年前太師收養的棄嬰,後投軍入了探營,十皇子一來便啟動了這一枚暗棋……”王強咬牙憤然地說道。
衆人皆擡目望向王強,此人本也是王強得力副手,被元帥一手提拔。
“他假意倉皇彙報軍情,說鴻音和林宇率軍出營,誘導盧家軍以為鴻音要謀害十皇子,讓少帥出營!十皇子與太師在軍中還安插了諸多暗探。甚至連夥營營長老彭,也因其獨子曾犯重罪,落入太師門人手中,讓老彭被迫屈服,替太師傳遞軍情,昨日他得知茉雲慘死,悔不當初本欲在夥營中結果自己之時,被我等阻止擒獲!”
頓時元帥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那可是當年他爹還在,就跟在營中之人……
“據交代這次少帥遇害之事,是鴻音親自找到了十皇子,他們認為隻要少帥在世,五皇子、十皇子皆無問鼎至尊之位的可能。所以他們合謀要殺少帥!而太師早已與峑戎勾結,若能滅盧家,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若非雲姐識破,盧家軍所有希望便已在遠山道覆滅,這一戰便敗了。”
東山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哀歎道:“奈何她……是以命……?”
衆人頓時沉默,良久之後王強眼眶微紅的說道:“少帥,與其哀痛不前,雲姐會更希望我們大戰凱旋!”
衆将頓時噤聲,卻個個眼眶泛紅,咬牙切齒,滿腔憤怒彙成沉默的決心,重若山嶽,壓在這座軍帳之中。
一旁元帥仿若瞬間老了十歲,扶着床榻邊沿的手微微顫抖,望向榻上的正嘯,長歎道:“嘯兒,茉雲替你換下的這一命,餘下的這片南境山河,便是你要扛的天。”
無人言語,大雨再度敲打帳頂,猶如戰鼓初擂,正嘯靜靜聽着,一動不動,盧家軍的帳中,寂靜一片。
正嘯身形依舊虛弱,然而那冷峻的面容,卻像一塊從冰山中雕刻出來的雕像,眉宇間皆是決然,眼神如利刃,周身的氣場已然凝聚成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意:“查,不要放過一個!”
他的話語不急不緩,卻如同千軍萬馬的怒吼,回蕩在整個帳中。
“這場仗,必須勝!”正嘯的眼中,透出從未有過的狠厲,好似整個天下都在他這一刻的意志下顫抖。
他的每一個字都如斧鑿般,刻進衆人的心中。
衆将紛紛咬緊牙關,目光如刀拳頭緊握,齊聲道:“是!此戰必勝!”
他們領命之後,退出了帳中,眼中閃過滔天的怒火和戰意,接下來的盧家軍如風卷殘雲般,将一切潛伏在軍中的惡意、背叛、陰謀一一清除,軍中從未如此狠戾地處置過敵人與叛徒。
整個營地的氣氛驟然變得不同尋常。各方勢力在短短數日間根基被掘起,但這一切隐藏的暗流、諜影并未影響軍心半分,盧家軍的整個隊伍都爆發出如潮般的怒濤。
與此同時,盧家軍與鐵獅軍的聯系也被切割。鴻音公主前來觐見老太君,卻未曾想竟然被潤吉攔在了營門外。
“你竟敢攔我!”鴻音公主怒聲厲吼,眼中皆是憤怒和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