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大概是在三天前發現了自己身體的轉變。

首先是伴随着刺痛出現的紅痕，繁複绮麗的印記，緊接着是放置于腦海裡的常識——

他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小魔鬼的惡作劇，要麼就是幻覺，直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的體内響起，自稱是霍爾尼格。

這個名字對所有的混血種來說都不陌生。黑王霍爾尼格，龍族的王，北歐神話中的大反派，如今借助聖杯戰争憑依在了與自己相性最高的人類身上。

“現今的混血種以為有力量對抗真正的龍王，最後會發現現今的實力完全比不上曾經遠古的輝煌。”

小魔鬼出現在他的身邊，搖着小短腿笑着說道。

“哥哥，在這個命中注定的錨點中，你會見到曾經最偉大的輝煌。”

“錨點？什麼是錨點？”

猛地被給予了新的知識，路明非有些摸不準頭腦。繪梨衣還在房間内安穩地睡着，浴室裡的空間卻被隔絕開，被龍種劃為自己的所有地。

“你應該很好奇為什麼明明在休假的我又會出現在哥哥身邊吧？很簡單，這裡已經不是常識中的霓虹。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個遊戲，你正處于這個遊戲中的重要節點。”

小魔鬼從洗漱台上跳下，用無憂無慮的表情看向他。

“這裡是世界融合的錨點，僅存在一次的橫濱。”

幻境被打散了。

不，并不是打散，而是被另一種力量所接管，将原本的控制者排斥在外。

擁有着相似面目的少年從虛空中顯現，燦爛的黃金瞳如同名貴的藝術品，漂亮又危險

“哪裡來的擾人清閑的蟲子，用這種手段。”

路明非眼睜睜地看着對方用他的臉做出冷笑的神情，感覺到了世界的幻滅。

“這麼多年了，還是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嗎？”

他輕輕歎息，走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我是averager霍爾尼格——這個你已經知道了 ，契約者。”

“我是依據你作為媒介而顯現的神代奇迹。”

值得慶幸的事，這位averager可能是受到了憑依者的影響，性格還算好，甚至應路明非的請求替他看了看上杉繪梨衣的身體情況，不過結果不是那麼讨喜。

“你應該已經理解聖杯戰争了吧？七對主從在七天的時間内厮殺，決出最後的勝者，得到萬能的許願機。”

霍爾尼格是不容置疑的王者，受到路明非的影響，他的性格變得更平和無害。

“很不幸，這位小姑娘已經被選定變成了聖杯的骸，也是小聖杯。随着聖杯戰争的進行其他從者的淘汰，她會逐漸褪去人類的模樣——就是字面意識，她會變成名為聖杯的器具。”

路明非幾乎沒有猶豫。他不能讓繪梨衣變為真正的聖杯，其他事另談，至少這件事的答案，是絕對不可。

霍爾尼格在意識中沉默了。半晌，他笑道：

“你做出了一個正确的決定。”

***

上杉繪梨衣是八岐大家的秘密武器，人形//核//彈，代表着死亡審判的力量。她的龍族血統太高，說出口的話就會變成言靈，就會下達死亡的命令。所以她閉口不言，用這樣的方式生活了二十年。

她的生命存活在各式各樣虛拟的動漫遊戲中，圈禁她的人打算用這種方式消除她的威脅性，像是楚門在聚光燈下的世界 。

這是人造的奇迹，是人為的希望與神明比肩的路徑——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少女的作用僅僅是作為鑰匙，讓幕後之人平步青雲。

“可她隻是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啊。”

路明非猶豫了幾秒，這樣說道。

他對面坐着的是此次橫濱聖杯戰争中Lancer的禦主，自我介紹為甯孫。

“女人”皺着細長的眉，捏着勺子攪動杯中的深褐色咖啡。“她”的語調舒緩，卻更像是緩緩流淌的冬雪，将近消融時的空靈聲響。

“上杉小姐是為聖杯準備的骸，而出于我個人與命運作對的原因，我并不希望她步入這樣的結局。”

在擔任起“甯孫娜”這個名字的第一天，他就開始反複夢見前前後後的宿命，關于他自己，也關乎這整個星球，也關乎人類的延續。

甯孫娜，史詩中的全知全能之母，擁有着透過夢境預言未來的能力。

這個能力類似于能看見未來和過去的【千裡眼】，但有根本性的不同。他所獲得的信息基本上從夢中所得，紛亂的信息可能會被遺忘，也是對他本質是人類的身軀的保護。

他所記住的信息，不過是這個女孩命中注定的死亡。

“有一名很著名的神秘側人士…你可能也聽說過，冠位人偶師蒼崎橙子。”

“我和她做了個交易，她負責給上杉繪梨衣制作人偶，如果這具作為聖杯之骸的身軀死亡，她的靈魂會轉移到人偶之軀上。”

路明非握緊了手，有些茫然。“就不能…真正地規避她的死亡？”

“可能性幾乎為零。”

甯孫在心中腹诽。他必須得到真正的聖杯，這已經是他兩相權衡後最完美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