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用力不慎,棗泥糕被筷箸夾成兩段,落在碟子裡,可落在碟子裡的半塊棗泥糕又好像分出了重影,她用力眨了眨眼,懷疑且不可置信地看向舞陽公主。
誰知舞陽公主也揉着額頭,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你、你對本宮做了什麼?”
“不是你嗎?”崇嫣也身子發軟,撲倒在八仙桌上,碗碟被掃落在地,她用力睜眼盯着舞陽公主,除了幫公主試菜,她沒碰過任何東西。
是舞陽公主逼她進來,逼她試菜。
不、不對……
這間雅間是七日前就以安甯伯府的名義定好的。
舞陽公主隻是臨時搶了這間房而已。
這藥不是針對舞陽,而是針對安甯伯府的。
無論如何,這裡不能待了。
崇嫣咬了一下舌尖,想努力保持清明,可隻踉跄走幾步就栽倒在地,迷迷糊糊間她看見雅間的門被打開,兩個穿着黑靴的男人走了進來,随着他們進入,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飄來。
是姜少娴所做人皮面具的味道。
帶着北境口音的男聲在雅間内響起,聲音缥缈——
“有兩個女人,哪個才是姜少娴的妹妹?”
“都帶走,醒了一問便知,出京了再把不是的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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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嫣是被陽光曬醒的,那兩個黑靴男不知從哪搞到的馬車,馬車搖搖晃晃行着,她跟舞陽公主就被扔在馬車内。
中秋之夜解除宵禁,若從昨夜開始算,馬車走整整一夜,那她們怎麼都已經出京了。
她醒的同時,舞陽公主也醒了,在馬車裡嘤咛出聲。
聽到聲音,立馬有個黑靴男進來,看着她們直接問:“崇姑娘,你醒了?我等奉督主之令,前來接走你。”
崇嫣沒有接話,回想暈過去前聽到的那兩句話她就隐隐猜到了,姜少娴逃了獄,時刻緊迫,他手下的人甚至不知道哪個是姜少娴妹妹就來接人。
都迷暈了帶走是他們最簡單粗暴又省時的手段。
舞陽公主聽了那黑靴男的話,她想也不想就怒瞪崇嫣叫起來:“崇嫣,你竟敢這麼對本宮!督主之令?你阿兄好大的膽子,竟逃獄了!”
那黑靴男聽到舞陽公主自報身份也沒片刻猶豫,抽了劍上前。
崇嫣先他一步,一巴掌打在舞陽公主臉上,舞陽公主頭上珠翠被掃落,散亂着頭發趴在馬車内,被打得呆愣住了。
她捂着臉,眼淚撲簌簌掉落,又驚又怕地看着黑靴男拿着劍靠近:“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本宮不見了,魏公、本宮皇兄還有凜哥哥,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們都死定了。”
崇嫣勸阻:“别殺她。”
黑靴男看向崇嫣,明顯地不耐:“崇姑娘,督主隻令我們接走你,并不包括一個明顯會害死我們的公主。”
“你殺了她才會害死我們,害死我阿兄,錦衣衛指揮使霍凜是舞陽公主的驸馬。”
那黑靴男一張死人臉看不出表情,沉默半晌道:“霍凜并不在京中。”
崇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霍凜竟不在京中,她還想着若是霍凜,最遲半日就會追上來。
她強令自己鎮定,繼續勸:“正因他不在,錦衣衛短期内無法做出正确的判斷,這對我們更有利,我們可利用舞陽公主替阿兄吸引錦衣衛的追捕。”
恰此時,崇嫣看見舞陽公主視線落在掉落車廂内的珠钗上,她立馬搶先一步将珠钗踩住,撿起來抵在舞陽公主頸上:“如果是我落到你這般田地,我的嘴不會那麼硬,也不會搞這些無意義的小動作。”
崇嫣聳開舞陽公主:“我阿兄犯的本來就是死罪,逃獄更是罪加一等,橫豎都是滔天大罪,再殺個公主又有何難,而且還是個有異族之血的公主。”
異族之血明顯是踩到舞陽公主的痛點,可她不敢再爬起來,隻是憤怒地瞪着崇嫣,崇嫣這個女人嚣張又可恨,可是舞陽不得不承認,崇嫣有一點說得很對,她再嘴硬就是找死。
于是舞陽公主隻抱膝,縮在馬車角落低聲啜泣,睜着雙淺色眼眸懼怕地看着他們。
黑靴男見到這般情狀,收回了劍。
崇嫣松口氣。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驿館停下,舞陽公主身上能代表公主身份的東西都被扒了,四人在驿館拿假的文書要了兩間上房。
其中一間房空置,是做給來來往往的人看的。
進房不過一炷香,驿館下面往來馬蹄聲便多了起來,黑靴男掀簾看過,等馬蹄聲過去,轉頭道:“用完膳食,裝好水便換馬,向西駕馬三十裡後把公主抛下。”
崇嫣點頭答應,問:“那我何時能見到我阿兄?阿兄可安全?”
在兩個黑靴男看來,姜少娴在如此危急的境地都想着要接崇嫣走,可見兄妹感情極深,再加上崇嫣一路上的表現,黑靴男不對她有防備,從懷裡掏出一張簡易輿圖,指着圖中路線對崇嫣道:“崇姑娘放心,姜督主被人護送向北,這條路除了我們自己人無人知曉,再有崇姑娘願舍身為督主吸引錦衣衛注意,定萬無一失。”
崇嫣看了眼輿圖上的路線,彎了彎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