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巧。”張澤一笑,取來主簿所寫之文書,細細看去,“竟在這時不見蹤影……瞧,鋪裡夥計道是白府管家親至,這才讓着劉小樹走的,不然何以傳言香巧出閣。”
“我卻想着,是劉小樹出言警示。”時孟奪過文書,朝張澤眨眼嗆道,“那香巧一幅柔柔怯怯模樣,不像是個有膽的……打量着真是她,我該敬她幾分才是,是個忠義之人,忠心護主。”
剛兒還叫不像,一下便改了口,張澤暗暗嘀咕,不敢明兒說,反瞧向衙役,“後頭呢。”
這點兒事,何須幾日之久,想來後頭有更多消息,果不其然,衙役們見着劉小樹不見,喬裝改扮打聽了番,得知了劉小樹與白府管家進了京中一客棧水雲樓,再未出來。
“屬下找了幾個無賴混混住裡頭蹲了幾日,果真察覺确有間房不見主人,仆役還日送兩餐,應是那劉小樹。”衙役回道,這年頭入京的除去行商,就是趕考,不論何事,總該有事。假使寒窗苦讀,詩會揚名也是要的,否則哪個考官會錄用于他。
“幹的不錯。”蘇離賞了衙役把碎銀,“固天,你去探探,若是,将人救出來;若有差錯,那需再查。來人,去請香巧來趟。他人問起,就言說是許娘子之案将定,尋她來問些事,畫個押。”
“是。”領了賞錢的衙役自是歡喜,高興而出,片刻将那香巧帶了來。
香巧仍一襲粗布衣裙,見着衆人顫顫巍巍,小心道,“諸位官爺,不知尋婢子來為何事?”手藏在袖下,局促不安的揉搓着,能講該說的她全言完了,今兒又叫她來,香巧是怕極,生怕一語道錯,惹來禍患。
蘇離冷冽一如前日,不言不語隻将那文書扔于堂下,香巧福至心靈撿起,細瞧後眼眸渾圓,雙手微顫。恰在這時,蘇離開口,“這裡頭東西齊全,就不知你做何決定。本官也直言了,許娘子一案諸多疑點,卻無一項能定了白豐之罪,要屈打成招,怕是冤假錯案,孰是孰非,皆在一念間。”
蘇離難能端起威嚴正氣,夾雜常具冷銳,可謂寒如刀劍,刺得香巧更為猶疑,默默良久,她忽的擡頭,提氣道,“這事說不清,還請蘇府尹去水雲樓接個人,若接得到,又能說清了。”
“這不難,且等着。”蘇離淡淡一句,後又不語。香巧是一陣提心吊膽,不多時,柳修帶來個十七八歲男子,看着矮矮小小,五官端正,也瘦骨伶仃,反倒去了原本相貌,有些許可憐。
一見自己幼弟,香巧當即流下淚來,劉小樹本就受苦多日,被人恐吓,擔驚受怕,又生性懦弱,今一見熟悉面容亦是忍不住淚痕滿面,抱住香巧腿是潸然淚下道,“長姐……姐,我原以為再見不着你了……”
劉小樹自泣自話道了半天,颠三倒四,衆人方将事情摸了個清,那日白府管家來尋他,道白府有個女婢到了時候該指婚放出去,卻是個家生子,徐娘子思忖着找個府中小厮掌櫃的,挑來揀去選了劉小樹。先見上面,若是行,便将女婢許了他,再提他當個掌櫃,也不負香巧多年服侍。
管家還偷言那女婢袅袅婷婷,樣貌極佳,徐娘子怕着白豐看上,方急忙忙要将人打發出去。劉小樹年少意氣,正是情窦初開,自百般願意,與着管家去水雲樓見了那女婢一面,果真是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心中大喜。
心動暢快下,随女婢多喝了幾杯,酒醒後卻是被綁于凳上。綁他的人恐他逃了,先是淨餓了他幾日,至他實在受不下去了後方送了些食物來喂下。他不明對方意圖,又昏昏沉沉,隐約得知是因香巧。
曾想計欲逃,可他本就因幼時經曆比尋常男子要瘦弱些,幾日來飽一頓餓一頓更無力氣,那些子人生怕他逃了,是派了人守着,縱是想逃都逃不得。見着他有不當舉動,先是一頓打,又威脅幾番。劉小樹至了白家,何曾吃過這等苦楚,膽兒又小,挨了幾次打便歇了逃跑念頭,直至柳修救下他……
“屬下去時,屋中統共五人,皆給綁了來。”柳修回道,眉眼淡淡,“想來問不出甚麼,瞧他們樣,應是街上找得潑皮無賴。”找府裡人固然穩妥,出了事方知艱難,倒不若街上找些閑漢,撒些銀兩,哪怕捉住了,亦吐不出甚麼。
“讓人審審,不知後頭者無礙,見着認得便行。”蘇離吩咐道,将目光轉向了香巧,香巧是滿面淚光,抽噎之氣漸平,已冷靜了些,反是劉小樹哽咽不停,驚懼不安。
安撫幼弟番後,香巧直起身來,到蘇離面前又是一跪,“蘇府尹既将婢子弟弟救出,那婢子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香巧口中一頓,待心情略緩,這才繼續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