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陰恻恻移至已雙腿發顫的鄭郎君之上,時孟笑得愈加陰森,“險忘了你!”一記鞭尾甩出,正中鄭郎君身上,聽那慘呼一聲,鄭郎君撲通一聲栽地,慘叫不已。隻一鞭,時孟哪能解氣,一鞭一鞭甩出,直抽得鄭郎君鮮血淋漓,凄厲非常。
時孟仍覺不解恨,手腕一抖,長鞭卷住鄭郎君手腕,猛地一拉,後者便被拖拽至跟前。時孟俯視鄭郎君,一腳踩至對方胯.下,“到底知道疼了,下次可敢再欺壓百姓,仗勢欺人,強搶民女不成?”
“啊……女俠饒命,不敢了,再不敢了。”鄭郎君滿嘴是血,疼得話都說不利索,一聲高過一聲痛呼哀求,“饒過我吧,饒過我吧。”
時孟輕蔑睨他,“行啊!”一語未落,又揮出鞭,“你既曉怕,該是安份守己,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隻聽鄭郎君慘叫聲暈厥過去,額上布滿細密汗水,眼淚鼻涕齊流于臉,看着頗為凄慘。時孟十分嫌棄地收回長鞭,眼瞧那些下人侍從,“還不趕緊帶你們郎君走,慢上些,我可不知會幹何事!”
那幫子奴才吓得屁滾尿流,擡着鄭郎君便是離去。周遭人早散去一半,見此場面,餘下一半不敢多言,亦漸漸散了,隻剩下老漢與那對夫妻,老漢抱着漢子哭泣不止,女子則呆愣坐地上,癡傻凝望眼前場景。
時孟收起長鞭,緩步踱到女子面前,伸手攙扶起人來,“娘子莫怕,已無事了。”說着又取下自個兒荷包,遞于女子,“這裡頭有幾塊碎銀,你且收好,與你郎君尋了醫匠瞧瞧,切莫留下病患。”
女子怔愣片刻,接過銀錢又是哽咽,又是拜謝,瞧得晚檸有幾分心酸,也上前将荷包遞了去,“這藥錢不少,我這兒你同拿着。十一,想來我們還需幫下,你将那鄭郎君打成這般,怕是鄭刺史命人來尋仇。”
這一提,時孟當即警醒,忙道,“不錯。”讓着下人擡那漢子至醫館,又派了個去守着,逢到衙役出動,便前來與她說。
那醫匠看了看,好在漢子是做慣活的,外頭瞧着恐怖,并無傷及五髒。過些時候便能醒。女子抹着淚與老漢一同跪謝時孟,時孟急得忙朝晚檸打眼色,晚檸這才将她救出,離去前還囑咐了,“藥開好後,就擡他離開,動作需快些。”
下人答應,兩人方放下心來,晚檸剛要上馬車,就見時孟輕輕一呼,神情不對。心下以為是鄭刺史派了人來,急急擡頭望去,卻見是個年輕郎君,一襲竹青織錦上領袍,束着白玉道冠,腰間墜了枚羊脂玉佩,穿得好生富貴清雅。再一瞧對方容顔,眉如遠山,目若朗星,端是溫潤如玉,尤那唇角微彎,仿有萬千春意,顧盼間自是風華無限,竟教人心馳搖曳。
好個翩翩濁世佳公子,晚檸心中暗贊,又生疑惑,這郎君生得清隽秀雅,風儀卓然,倒不像是市井之中人,不知是哪個權貴子弟卻是沒見過。
正思忖間,那郎君似察覺到她目光,含笑沖她略一颔首,直向他們來。見郎君一來,時孟神色更是難看,仍阻止不得。那郎君走近幾步,拱手道,“時經承,許久未見,眼瞧着真當威風。”
時孟直是咬牙,冷笑道,“原是崔司直,真真稀客,就不知崔司直來此,是為何?”
她這一點,晚檸陡然曉得面前是何人,正是胧煙之兄,崔氏二郎君崔朔。要說這崔朔,可謂是少年風姿,少有俊才。出身清河崔氏嫡系,其父乃吏部尚書,遷右仆射,這便也罷了,又是天資卓絕,文采不俗,八歲辯難,十歲做賦,中舉之年僅一十七,現任大理司直兼太子舍人,縱是觀便諸多世家,京都上下竟無一人能及。
唯一樁有瑕,偏生命格不好,今二十有三未曾娶妻。原崔朔人品貴重、模樣風流,又是家宅清淨、前途高遠,稱得上四角俱全,自是早早定了親,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不曾想,這頭備着親事,那頭定親的姑娘便全家犯事,流放嶺南。
崔家也算厚道,幫着打點官差,令那女子少受欺辱,崔朔又是守足一年孝後方重新尋親。再次定了盧家女為妻,隻不知是哪個運不足,盧大姑娘先是失了祖母,須得守孝三年;好容易出孝,正商量日子,盧大姑娘再是逝了親娘,須得守孝三年。這三年未到,盧姑娘因病去了。
京中流言傳遍,都道崔朔名硬克妻,否則怎定親兩次,女方皆遭災禍。正經疼愛女兒的掂量着,不願害了女兒,那些子趨炎附勢,慕權而來的,崔母不喜,緻使崔朔蹉跎至今。胧煙不知與晚檸抱怨了幾次,心憂自個兒兄長孤獨終老。
崔朔眉眼含笑,眸子清亮,“時經承愈發直爽,朔自是為私事而來,就是不知,這位姑娘是?”
“家父秘書省王少監,今同是京兆府經承。”晚檸謙和說道,而那崔朔聽她父親官職便是憶起幼妹摯友來,笑意不禁更為和煦,“原是王氏貴女,朔常聽舍妹提起。”
見此,時孟當即警惕,攔在晚檸跟前,“崔司直想作甚?”
“隻是感歎一二罷了,時經承何須這般?說來,朔來此目的,與蘇府尹不謀而合。”崔朔依舊淺笑吟吟,“今兒天色不早,還請時經承轉告蘇府尹,明日朔自當上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