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蘇離二人,鄭刺史回到書房,正在其中來回踱步,細細思量今日蘇離之言。他原以為蘇離是疑了他的,可今一看并非如此,可若真是疑他,那此舉又有何深意?
猜來猜去竟無一絲頭緒,以鄭刺史見識哪能想到聖上恩寵蘇離至此,令他有了調兵遣将之權。站定歎息一聲,鄭刺史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恨自個兒先前手快将案子遞了上去,不然何至苦惱至此。怎就眼皮子淺到盯那麼點政績,好生瞞着不好,又有銀錢拿。
政績?鄭刺史腳步登時一停,憶起蘇離言語,以己度人想那蘇離可是為了政績,殺人者是誰不大重要,重要是人贓俱獲,好鋪平青雲路。鄭刺史越想越是,他離京數十年,雖聽蘇離受寵,然再怎受寵唯有政績是實在的。
要真這般,那就容易的多,送蘇離這一政績,再封些銀兩,好生送走就是,隻不知蘇離是哪般人物?鄭刺史趕忙命人來,封了十兩黃金送至驿館,果聽人說蘇離收下,心中登時一喜。這便好辦,也是他多心,縱如他混迹官場十數載的都免不得金銀之俗,何況蘇離這個黃口小兒。
揮筆寫了書信,将事細細交代,要人尋個可靠的替身,後喚來心腹,鄭刺史囑咐的,“你仔細些,這信定要親自交予他家阿翁,萬不能讓他人見着了。”
那心腹本是武藝高強之輩,常為鄭刺史做這些子事,心頭有數,自是點頭答應,小心離去。待他走後,鄭刺史左思右想,心神不定,又命人前去諸多世家處拜訪贈銀尤是那折沖都尉。雖不至起兵圍攻,多些關系也是好的,到時多幾個人幫着說話,減免些罪責。
申時,柳修回了驿館,手中拎着兩盒糕點,未進先笑,“今兒買的桂花酥,誰要嘗嘗味道?十一這份是你的,我叫他們多兌了些蜜糖,保管甜味濃厚。這份是不放糖的,長離兄可試試。”
蘇離取過那份糕點,吃了一塊,确是清甜适口,先是點頭贊了句,随即問道,“發現了什麼?”
“他派了不少人,獨一個令我覺得不妥,跟上去一瞧,卻是往刑家去的。”柳修對上晚檸好奇眼神,解釋道,“我原先做過走镖的活,亦是當過段時間飛賊,這人懷中揣的是何東西,雖不準确,但也能猜個七八。”
拈起蘇離随意擺放于案上的金錠,柳修笑道,“如那第一個,就是來送銀兩來的,方向姿勢全不對,我便未跟上。至那第二個才跟,倒是個武藝高強的,險被發現。府尹,我觀那刺史府高手不少,不若明兒你去刺史府,我到刑家,十一圍向家怎樣?”
“可。”蘇離颔首,又瞧晚檸時孟,“十一圍着即可,莫要有其他舉動,待我們這兒一成,你便退去。水衡,你可要去席家避避?”
“我能随府尹您去嗎?”晚檸好奇到時場景,然擔憂惹禍,隻得小心提議,“我絕不會惹事的。”
蘇離略略一想,應了,“可是可,勿要強出頭。我話撂這兒,你跟去了,若出了甚麼事,莫要怪我見死不救……十一你不行,崔子源會與我們去刺史府,你若去了怕是要打起來。”
“哪會。”時孟嘀咕了陣,乖乖聽了。
翌日寅時一刻,天色暗沉沉的,屋中燃着油燈,燭火搖曳,光影斑駁。這一夜,晚檸睡得并不踏實,醜時就起來換身簡便衣衫,綁緊腰帶,出了門。
剛出門便見衆人站外頭,尤是蘇離極為顯眼,穿着官服,腰束玉帶,穿着皂靴,挂佩長劍。見着晚檸來了,蘇離眉梢一挑,“竟是起了,省得十一去喚你,這東西,你拿着,小心為上。”
擲過來的是柄匕首,晚檸并未接住,反是那匕首連帶着鞘直直插入土中。晚檸拔出匕首,握在手中掂了掂,頗為稱手。又見這匕首極薄且鋒利,用來防身最佳不過,晚檸道,“多謝府尹。”
不過片刻,有人前來敲了門,是崔朔與個威武漢子,那漢子見着蘇離先是一拜,遞上那尚方斬馬劍,恭敬道,“從五品果毅都尉康成,見過蘇府尹。蘇府尹,人以點齊,可要行動。”
令一旁衙役取了尚方劍,蘇離颔首,“走吧。”
一群人出了驿館,在那岔道分道揚镳,晚檸騎在馬上不禁哆嗦。這天實是冷,她為簡便未敢穿多厚實,好在多吹了寒風後漸漸緩過來。小心望了下後頭人馬,康成訓人是有一套,四五百的人一齊行動雖稱不上悄無聲息,然未曾多亂。
一路直馳至刺史府,遠遠便瞧見宅院周圍守衛森嚴,蘇離隻是冷笑,不給他人反應時間命人踹開了刺史府門,随即一劍指在了侍衛頭上。侍衛愣愣瞧着眉心劍鋒與高坐馬上的蘇離,腿腳發顫,“這乃私宅……不可,擅闖……”
蘇離勒馬駐足,微眯雙眸,“我是京兆府府尹蘇離,奉旨查案,爾等速速讓開,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
這些侍衛本不是什麼膽大人物,一提這話哪還敢阻攔,慌張讓開路。蘇離也不下馬,就這般策馬而入。鄭家仆從聽聞聲響,紛紛跑出房屋,瞧見一衆士兵,面色大變。
鄭刺史衣衫淩亂出了來,唬得面如土色,接連問道,“蘇府尹這是何意。”
“鄭綏,你貪贓枉法,以權謀私還不認罪!”蘇離掃視着鄭刺史,厲聲喝道,“來人,還不拿下鄭綏,其餘皆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