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車輪辘辘,晚檸掀起簾子往外看,街市熙攘熱鬧,來往車馬絡繹不絕,這繁華盛景,倒比那深宅大院有滋味得多,一時感懷萬千。腦中勾勒起先前女客面容,心中忽不是滋味,如此脫俗之人,可有見過那廣闊天地。
“唉……”晚檸幽幽一歎,望着窗外,不知怎的,忽生出許多怅惘來。
無論多種愁緒,這一日仍是悠悠而過,晚檸大早醒來,用過早膳,前往了京兆府。衆人陸續趕來,很快便聚齊了,衙役将案卷搬入公文房,各司其職,晚檸自是告知蘇離昨日探知之事。
蘇離思忖片刻,先将善靜帶于後廳,又命人将陳七斤帶來,劍眉一豎,冷喝道,“你這惡徒,膽大包天,竟是引誘女尼,還不招供。莫要人本府找了證人來,罪加一等。”
僧道相.奸本就罪加二等,處以杖刑百起,這打下,陳七斤命未必留得,不由吓得連聲求饒,“府尹饒命,是小的鬼迷心竅!小的一時糊塗,求您給條活路!”
蘇離怒道,“難為你還曉得些律法,還不速速招來。”
“是……”陳七斤猶疑一二,擡眼見蘇離眉目冷峻,登時将事全說了,何時見得面,何時起的意,如何因莫錦有了争執,更是好事雙成之時都演得惟妙惟肖。在場的多為無家無室,又有幾個清清白白女兒家,聽得面紅耳赤,恨不能叱陳七斤無恥。
比起他們,善靜更羞憤不堪,臉頰發燙,掙出來斥責道,“你個無恥之徒,我何時與你有情,又何時與你做過這等醜事!我原一心侍奉佛祖,就不是,為那普通人家姑娘,也是知禮的,哪會這般不知羞!快快閉上你那濁口臭舌,再說這等言語,定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哪裡是胡言亂語,靜兒你心頭可是明白的。”陳七斤涎皮賴臉,笑得實數難看,“你若真真不承認,那我同是有些證據的,就怕說出了,你羞到不行,狡辯不得!”
“你,你……”善靜咬唇瞪視,氣得渾身顫抖,“你這淫賊休要滿口胡言!”
“胡言?你莫要轉頭不認人。”陳七斤也惱了,自個兒心覺與善靜海誓山盟,偏這時善靜推拒,哪有這等好事,發狠道,“既如此,别怪我。她後頭背上,有顆黑痣!要這再不行,府尹可去庵堂淨室裡頭搜搜,她藏了私房在那床下。”
衆人聽得瞠目結舌,善靜面色慘白,身形踉跄,險些栽倒在地。那黑痣她是不曉,然那私房确是她所藏,隻這陳七斤如何知曉,要被找了出來,她是八張嘴都說不清了,不由氣急敗壞,“你污我名節,喪盡天良!”
“夠了!”眼見事态愈發混亂,蘇離忍無可忍重重拍桌,沉聲呵斥,“陳七斤,你此話當真?”
“小的敢指天發誓!”陳七斤信誓旦旦。
“那就先住上你得嘴,莫要再說荒誕言語,簡直令人不齒!”蘇離冷笑,朝張澤使了眼色,叫他是拉住善靜,切勿一怒下動手,更是說不清。後才命衙役,去那拂靈庵細搜。
一番仔細查找,果在床底發現了個木箱子,取來打開,瞧裡頭尚且有些銀兩和金葉子,又在底下找着了些許首飾。粗粗一估,竟有上百兩之多。不是拂靈庵,就是善靜師門夷希寺,都出不得這麼多來供弟子遊曆。
原善靜隻是羞惱,見了此景則是慌亂,辯解道,“可是搜錯了,我私房就十兩銀子,本是為師門姊妹買些衣物首飾用的,哪裡那麼多。除了銀兩,其餘不是我的……”
“這就奇怪了,全是從你床下搜出,你如何抵賴?”蘇離挑眉質問。
“我……我……”善靜支吾半晌,竟是一句都說不出。心不由灰了大半,此處之情形,對她實在不利。莫說蘇離,就是她面對證據确鑿如此下,都得動搖,偏她曉得非自己所在,該如何解釋。靈光乍現下,善靜道,“縱是貧尼的,我有何等理由害了莫施主?按這孽障所言,我與莫施主不清白,何苦殺他?”
蘇離聞言,也覺有理,就聽陳七斤駁斥道,“你曾道,莫郎君願等你還俗娶你,方要與我斷個幹淨。然他家中早已娶妻,娶不得你,想是你意外知了這點,因妒生恨,做出渾事來!”
“我何時說過此話!”善靜罵道,“分明是你這厮胡攪蠻纏,誣陷于我!”
陳七斤反譏道,“可是你親口說的,哪裡誣陷。你三日前與我斷了幹淨,就是因此番諾言,你慶幸些自個兒動手快,我本想着,你真入了莫家門,我定要去鬧上通。倒是瞧瞧,那個人還正眼看你!府尹,你若有疑慮,可叫莫家人來辨辨,我料定箱中首飾是莫郎君的。”
蘇離蹙眉,點頭應允,不一時,莫父趕來,瞧見首飾險些暈厥,虧得旁邊衙役幫扶,莫父哭道,“這是我兒的,這枚扳指是我娘子送與他,雖沒甚價值,獨有意義,再找不到第二枚。蘇府尹,你可是找着殺害我兒之人……他在哪兒……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