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錯。”晚檸撫掌而笑,促狹眨眼,“時兒素來知我,不易惹人懷疑,就不知你規矩如何,要叫人瞧出你是姑娘主子,而非女婢那可槽了,得掩掩你這身貴氣。”
時孟被她說得哭笑不得,做勢要撓晚檸,“胡說什麼,說我有貴氣的就隻你了,其他哪個不是道我是女匪之後,不像個貴族女眷。若是女婢,我确不合适,然做女護院是極合适的,哪個能看出來?”
“正經人家哪裡用女護院的!”張澤白了時孟眼,拽住她之動作,“去換衣物,要是晚了,或出差錯,小心府尹扒了你的皮!”
晚檸抿嘴偷笑,氣得時孟佯怒瞪二人,“張子潤,你可沒權說我,顧好你自個兒的事吧,仔細是你有問題。”話音未落,時孟便是匆匆進屋,她非是怕張澤,而确是擔心蘇離發怒。
張澤與晚檸二人相視一笑,後各自忙碌起來,片刻就見時孟換完衣裳。出門,外頭停着輛極精巧豪奢的馬車,趕馬者是個因有三十多的精壯男子,瞧着該是練子家,晚檸便知那是崔朔安排護院。挑簾進去,裡頭又有個面貌端正的女子,女子見着晚檸,先是一禮,後道,“婢子意兒,奉司直之名,服侍娘子。”
意兒生得頗為秀美,臉龐稍顯圓潤,一雙眼睛靈動非常,瞧着很讨喜。
“有勞意兒姑娘。”晚檸稍一颔首,便是坐下。她無這般多好奇探聽,反是時孟瞧着意兒片刻,終是問道,“你與崔司直是何關系,他如何能信任你,又如何聯絡你的?”
她不曾見着崔朔帶有女婢,若真是他帶來,呵……時孟心底暗暗摩拳擦掌,欲叫謝羽參崔朔一本,縱算計不過他,找些麻煩也是好的。然意兒隻是含笑,“我原是崔家女婢,隻先前因事來了邢州。有了麻煩,二郎君就是想着我,要我演場戲。”
時孟一時沒了趣意,晚檸反倒擡起眼眸,她是不大相信意兒所言,想是崔朔命她前來。可崔朔為何要如此,是他以防萬一,或說早已曉得邢州事故?晚檸是願相信前個,又擔憂後個,她悠悠凝望窗外,決意回曹府後與蘇離好生提上提。
馬車行駛良久,街市熱鬧依舊,路邊攤販吆喝不絕于耳,行人腳步匆匆,并無特别。待馬車停穩了,時孟掀開簾子,扶着晚檸下車。轉眼就見一道觀,朱紅色匾額上龍飛鳳舞寫着“長樂觀”。這座道觀建築宏偉,雪白的牆壁高聳入雲,遠處煙霞籠罩,隐約有飛禽盤旋,宛轉鳴啼。
這道觀名字取得古怪,卻是人滿為患,許多身着道袍的道士進進出出,皆是手持拂塵,神态莊重。前來求醫問藥之人更是多,道觀内外擠滿人群,面上皆挂着焦急之色。
有個道人見着晚檸,眼眸稍亮,朝晚檸遙遙一拜,後走近道,“善信如何稱呼?”
“夫家姓王,道長如此稱呼即可。”晚檸也是一禮,面上帶出憂愁之色,果見那道人關切詢問,晚檸順勢道,“有勞道長關心,我原與夫君遊曆至钜鹿,不料幼子突然發熱,醫匠雖暫治無妨,卻無十足把握,我實是……抱歉,失禮了。”
眼見晚檸垂淚不知,道人怎能不明,連聲勸慰,“善信且寬心,小郎君福緣深厚,定會平安無事。我觀中,濟德真人醫術高超,有他救治,小郎君總歸是能治愈。”
“多謝道長,我也正是聽聞觀内名聲,方匆匆前來,欲請濟德真人出手,隻我那夫君……”晚檸微妙一頓,“他俗事纏身,未曾前來,不知可算不誠,若真是如此,我便回去,喚我夫君一道來趟。”
“這……貧道暫且不知,還需問過真人。”道人請她到後堂等候,晚檸應允,目送他背影消失,方轉過身來。時孟面色冰冷,低聲道,“這所謂長樂觀,實是叫人心神不甯。”
原該凝神靜氣之地,給她如此感受,時孟笃定這處兒有疑。晚檸亦聽在耳中,雖未有答話,仍是默默銘記于心。
“善信,真人有請善信。”道人引晚檸入内,徑直去往後殿,穿廊繞巷,最後入得偏殿,偏殿裡頭擺設簡單清雅,桌椅俱是黃花梨木打造,牆角擱幾盆翠竹,風吹葉動簌簌響,正正中央則供着尊神像,慈眉善目,面容慈祥,赫然便是無上天尊。
其間站着數位道人,皆着青色道袍,年紀最輕者不過二八年華,最老者五六十歲,但每人皆有仙風道骨之姿,尤其當中那位鶴發童顔的老者,竟有種難以言喻的缥缈氣質,令人肅穆敬畏。
難怪世人拜服,晚檸心中驚異,恭謹行禮,那老者溫和一笑:“善信勿需拘謹,坐罷。”
聲音極莊重,殿内無風卻是衣袂翩跹,茶水沁人肺腑。縱是晚檸這般心懷戒備之人,也不由信了幾分,“敢問真人高姓大名?”
“貧道乃是濟德。”老者淡聲回答,後是将一黃符交與晚檸,言說燃燒泡水就能治愈其子,又是開了個補方。晚檸接過極是感激,掏出大量金銀緻謝,恰在這時,一陣清風襲來,吹開晚檸帷帽,露出其中容顔。
濟德眼眸緊眯,阻攔晚檸動作,舉止皆是超凡,絲毫不叫人厭煩,“貧道擅岐黃之道,想來善信略有耳聞,然世人不知,貧道亦擅面相測算之術,我瞧善信面含憂憤,似有不測之兆。此乃家宅不合之相,想是不單為令郎君之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