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一揚手中捕醉仙,衆人見過這乃勸酒之具,‘置盤中轉之,視其所指,酬之以酒’。然時孟别出心裁,另加了半句規則,被指者不僅要斟滿一盞喝下,還需展露才藝,以吟詩一首為基礎,再不能更差。
衆人聞言,頓感新奇,張澤含笑道,“聽着文雅,旁人也就罷了,十一你如何應對,舞劍?”
“舞劍可輪不着我。”時孟稍白張澤一眼,然後将手中捕醉仙擲入白瓷盤中,“我多少是個侯門貴女,讀書識字的。寫詩尚且欠些火候,然這吟詩還勉強拿得出手,你不若多擔心下你自個兒!”
時孟此言,使得衆人哄堂大笑,正如時孟所言,在坐的許是做不出詩詞來,可這古人詩詞,腹内多少知道些。
按在捕醉仙上輕輕一轉,随着叮咚聲響起,那捕醉仙落定,指向韋若。時孟見狀,陡然笑道,“竟是陰羽,若你我可曉得,你定是要做詩的……今兒月色極美,不若就以月為題?”
“甚好!”韋若也覺不錯,擡頭望天,今夜月色果真好,漫天星鬥閃耀,映照銀輝灑遍四方,空靈皎潔,宛若仙境。身臨其境又是這般美景,韋若思忖一二就有了佳句,将盞中酒水一飲而盡,含興吟誦道,“半夜碧雲收,中天素月流。
開城邀好客,置酒賞清秋。
影透衣香潤,光凝歌黛愁。
斜輝猶可玩,移宴上西樓。”
衆人聽聞,彼此稱揚不絕,晚檸取來紙筆,将詩詞好生謄錄在花箋上,再是傳來看去,細細品讀。崔朔拿來一瞧,詩好,字亦好,自帶股風流婉轉,行文飄逸潇灑之态,心裡暗歎一聲,更有幾分欣喜。
“水衡這字好,隻到時輪着你了,可不許憑此躲懶。”時孟癡笑道,後取來捕醉仙遞于韋若,韋若接過一轉,那捕醉仙旋轉如飛,竟是停在了崔朔柳修之間,倒叫人為難。謝羽見了,朗聲笑道,“不若你二人合奏一曲?”
崔朔琴聲乃世家著名,柳修也擅長蕭音律,兩人合奏,必是一段佳音。故而謝羽這話一出,對此有所耳聞,早欲聽之的晚檸眼眸一亮,連忙拍掌叫好:“妙哉!”
忙叫人取來琴蕭,崔朔見推辭不得,淨手焚香,坐于席間,執手撥弦,撥弄出陣陣音律,琴聲清幽,悠遠纏綿,令人心曠神怡。細細聽來,竟是一曲《鳳求凰》,曲調柔和卻纏綿悱恻。
聽得胧煙稍愣,二哥在家中偶有撫琴,琴音素來如海浪潮生,格外悠然飄渺。今日卻是不同,平添三分缱绻旖旎,耳畔萦繞的不似琴音,反像低語,輕柔纏綿,有萬種情愫。《鳳求凰》,莫非二哥動了凡心,那哪個是她未來嫂嫂,胧煙小心環顧,決意回去好生逼問一番。
柳修聽得崔朔選題,亦是一驚,旋即回神,執玉箫而立,雙唇輕啟吹奏,餘音袅袅,清越悠揚。箫聲追随琴聲,二者相配,竟成一支絕妙之音,餘韻不消,久久回蕩,仿佛在述說二人情思。
晚檸與謝羽聽得如癡如醉,忍不住擊節贊歎,便是張澤幾人同沉浸其中,久不回神。獨時孟這東道主因分辨不得樂曲妙處,而有幾分困倦,反守着旁兒炭爐,取了一盤剝好的河蝦,擱在上頭蒸烤,偶是翻動,自娛自樂,口舌生津。
待曲終,兩人放下手中琴箫,站定向衆人拱手,再取來酒盞,各飲了一盅,又互敬一杯,方回了座。
彼時時孟剛将烤好河蝦放在白瓷碟子裡,擡頭察覺張澤偷了隻,剛欲發火。張澤讨好指了指崔朔柳修,時孟這才耐下,瞅着崔朔轉得了曉兒,心下難掩失望,她今兒最想看的人,竟是幾局下都未轉中,真真讓人懊惱。
另頭曉兒斜着腦袋思慮半晌,開口唱了一支《秋風詞》,“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栖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如泣如訴,婉轉哀怨,曉兒本就嗓音甜脆悅耳,此時一唱,令人肝腸寸斷。歌罷,曉兒笑着舉杯,隻飲了半盞,便不再喝了。晚檸坐她旁兒,将一切盡收眼底。然顧及她身子,獨裝作未曾看見,時孟則是撇嘴道,“這好好的,一個個都講起情愛相思來,實是無趣了些,下個可再不能這般!”
正嚷着,聽得下人來報,原是麟嘉帝晚膳時憶起蘇離來,特命人賜了兩道禦馔,一道單籠金乳酥,一道玉露團雕酥。蘇離聽聞細看了曉兒一眼,忙去領旨謝恩。
至這兩道禦馔擺于桌上,都是吃了幾口,不愧是皇家禦膳。晚檸嘗了嘗玉露團,味道極佳,入口即化,後又夾起單籠金乳酥細嚼慢咽。随聽得時孟嘟囔道,“聖上偏疼府尹,就不知可否叫我沾沾喜氣,心想事成,我倒真真希望下個輪着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