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當下明白謝羽言下之意,此案需快些查清,倘若不快些,又會有人來京兆府吵鬧。事關諸位郎君名聲,不容玷污,再一喧鬧,聖上處亦不好偏幫。蘇離略沉吟片刻,即刻審訊,務必早日結案。
那幾人原是死活不承認,卻未抗過京兆府刑具,數十種恐怖刑具隻在幾人眼前晃悠圈,已有人按捺不住,有甚說甚。還招出樁隐秘來,一人實是受不得罪,哭求道,“幾位官爺饒了小的吧,小的,小的聽着有人殺夫……”
那人名喚杜阿,會些拳腳功夫,故撐得久些,不曾暈厥。難忍刑罰方将醉中所見說出,言語斷續,好半日不曾說清,張澤又是極嫉惡如仇之人,一腳将人踹翻在地,目光陰沉,“你既然知曉,怎說都說不清?莫不是在這兒胡言,編排謊話糊弄我等!”
杜阿被踢一腳,疼痛鑽心,渾身顫抖,滿臉懼色,“小的,小的确聽說,有人,有人殺了人,小的沒撒謊啊,小的親耳聽見的……”
蘇離當即重視,“你仔細說來,是哪家人?”
杜阿一時不知是哪家,隻得将自個兒所見颠三倒四說個清楚,原是他喝得多了,加之偷盜阿郎府中财物實是太過順利,不由起了歹心。偷入家人家,潛進正堂,其人家中未有多值錢物件,獨一木盒中金銀琳琅,裝飾華麗,想着拿走,也夠吃喝一陣。
正欲合盒離開,卻突然聽見隔間内似有動靜趕忙阖了盒子,匆忙跑入院子。生怕迎面撞上,索性躲到院中柴禾堆内,才覺安穩,一心等人安頓睡熟再小心離去。然因酒而遲鈍思緒從未想過,以宵禁之際,有誰會來此處。
蜷縮在柴垛邊,忽然聽見外頭響動,先前以為睡了的小娘子,隻着一貼身襯裳,披散墨發,朝門口奔去。唬得他更往裡頭縮了些,卻又忍耐不住,偷偷拉開條縫隙,窺視外面情景。
後見一男子側對着,身材瘦長,衣衫單薄,形容富貴,看得清楚,是一俊秀郎君。小娘子站在月夜之中,神色凄惶,眼淚落個不停,仿佛有天大委屈要訴說,欲泣不泣,淚珠滾落,惹人憐惜。那郎君伸手拭去她眼角淚珠,柔聲勸慰,這情形,不論誰來,都猜到兩人關系匪淺。
他們二人相對而視,似乎有話未盡,女子柔軟身軀倚靠在郎君懷中,輕喘微哭。男子雙臂環抱,說了甚,他沒聽清,隻聽得娘子嘤咛出聲,便見青年摟着娘子回屋。
待他們到了裡處,女子終是忍耐不住,伏于男人頸側似嗔似怨,“都是你主意,竟叫他瞧了去,叫妾如何擡頭見人。”
低頭親吻女子秀發,郎君笑道,“不礙事……你我不是叫他再說不出話來,且放寬心,旁得我都安排了,明兒你去尋人鬧出,沒人曉得這與你我有關。何況,那小子死了反倒好,再不會妨礙你我。”
“他多少算我夫君,你又是什麼,哄着我與你幹了這般事……”女子微微掙紮坐起,咬牙切齒推搡男人肩膀,聲音甜膩不已,嬌态撩人,引得郎君心癢難奈。湊近她耳畔,含着溫熱氣息,低語道,“我亦是你夫君,可比那沒用之人好得多。”
“哪有你這般說的。”女子擡眸望向男子,含羞帶怯又如埋怨,“我原是清清白白的人兒,被你哄得鑄下這等大錯,又為得你害了夫君,往後該如何是好,真是沒法兒做人。”
郎君握住女子纖纖玉指,輕撫着玩味笑道,“不會有人曉得的……那人本配不得你,你這般容顔,便是人去了,總有人想着與你一道的,眼瞧我不就如此,記挂這麼些年,好容易得償所願,你何苦為一無用之人,在這時掃你我的興,我要好生與你算算這事兒……”
女子半推半就,終是不敵男子力道,漸漸失了方寸,被褪去衣袍,溫存纏綿。
杜阿傾聽半晌,聽得裡頭愈發喧鬧就知是時機了,悄無聲息出了柴垛,走前擡眼望了下院中卧房,屋中燭火熄滅,獨那床榻中還有絲光,可被帷帳所擋,實不明顯,也無需明顯,單聽聲響就知二人是在幹何事。
冷風吹拂,杜阿已然酒醒,先前昏沉思緒業已理清,何況裡頭人說得這般清晰,他哪裡不明。那娘子生性輕浮,拈花惹草,與相好奸夫害了這個兒夫君不說,還視為情趣賞玩,難掩龌龊,叫人不齒。
旁人若遇這般情況,定是要上報官府,杜阿卻左右為難,他原就不幹淨,此次乃偷盜不說,稍不留神,怕是會牽扯先前之事。自個兒主家,自個兒了解,莫看平日寬厚,碰到這般事情,不打死他都算好。故而猶豫半晌,決意沉默不語,他人之事又與他何幹。
熟料自個兒所做事發,淪落到京兆府中受刑,杜阿當即顧不得多番思量,将事一一脫出,無所謂生死。做出誣蔑主家之事,縱蘇離願放他一命,主家怕也不願,再言那苟延殘喘未必幸事。因而杜阿現求一痛快,莫要臨頭上路,還需受那多番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