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宴席散去,各自告辭離去,獨言汐是被朝陽長公主親自送出,蘇離仍護送在其旁。朝陽長公主人老,心卻明亮得很,一下就看出言汐對蘇離格外不同,倒也不多問,隻叮囑道,“阿潋你身子弱,莫要操心過多才是。”
“姑姑,我曉得。”言汐點頭應允,再随意閑聊幾句便上了馬車,車夫揮鞭,緩緩向皇宮駛去。
天色漸暗,晚風微涼,繁華盛世,夕陽西下。街市上人潮湧動,車水馬龍,喧嘩熱鬧非凡。隻這些喧鬧,與言汐無關,今兒累了半日,身子隐隐不适,不由在車上閉目養神。
晃晃悠悠間,瞧着要睡去,馬車忽得一震,言汐倏地睜開眼,似雲掀起簾子本欲訓斥,卻是險些驚叫出聲。外頭一黑衣男子手執利刃,劍鋒閃爍寒芒,氣勢如虹沖來,直刺車簾。吓得似雲魂飛魄散,腦袋嗡嗡作響,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蘇離反應迅速,抽劍迎敵,兩柄劍碰觸,铮鳴刺耳,火花迸射,戰成一團,刀光劍影,勁力對撞。黑衣人劍術不俗,竟能與蘇離鬥個旗鼓相當,且愈戰愈勇,絲毫不見頹勢,反倒越來越淩厲狠辣。
蘇離武功本就為江湖數一數二,加之近載磨砺,更勝往昔。黑衣人亦是高手中高手,且招式詭異陰毒,兩人你來我往,殺得昏天暗地,血腥味逐漸彌漫。然蘇離本就未想勝之,隻在拖延時間,故并不急着取勝。而黑衣人亦不願久戰,唯求盡快拿下言汐,以防夜長夢多。
惜天不遂人願,硬生被蘇離纏住,近不得馬車半步,更叫他心焦的是,距離較遠金吾衛聞得聖上愛女遇襲,原就不慢速度登時提到極緻,不過片刻趕來。黑衣男子一急,就叫蘇離抓住破綻,乘機砍向其右側 。他身形一晃,退開數丈,右肩上頓覺劇痛,低頭望去,血染衣裳,深可見骨。
受傷之餘,又有數人殺入場中,黑衣人寡不敵衆,咬牙借最後時機,射出一飛刀,欲取言汐性命。被蘇離一橫劍擋落,無奈黑衣男子見大勢已去,當即撤退,消失在茫茫日色中,蘇離也收劍退回馬車一邊,朝金吾衛統領道,“去追刺客,公主處交予我。”
蘇離武藝,金吾衛統領心知肚明,很是放心将言汐安危交予他,自個兒帶人追捕黑衣人。然那黑衣男子顯然武藝非凡,身形矯健迅猛,且輕功奇妙無比,幾次三番躲避追蹤,竟是逃進了一條死巷後,不見蹤迹。
聞刺客不見蹤迹,言汐忙探看外頭情況,卻見周圍站滿了禁軍士兵,将馬車包圍得嚴嚴實實。一見言汐,為首金吾衛統領抱拳躬身道,“卑職救駕來遲,還請公主恕罪。”
言汐心裡一沉,扶着車牆冷靜詢問,“無妨,爾等來了,就不算遲,事情如何?”
金吾衛統領道,“刺客遁入巷中後,尋不着蹤迹……卑職已令人搜尋,并全城戒嚴,請公主許卑職等護送您回宮,以防刺客卷土重來,與……及時禀報聖上。”
話說得吞吞吐吐,言汐曉得對方心思,不過怕父皇勃然大怒,故借護送名義将功折罪。言汐不至因這等事惱怒,稍稍颔首道,“有勞統領費心,蘇府尹也一道吧,倒時好與父皇解釋,說來此次多虧府尹在,不然本宮兇多吉少……”
馬車緩緩行駛,言汐靠着軟枕閉目假寐,眉宇間透露疲倦。她自幼嬌生慣養,雖不膽怯懦弱,可體弱多病,不宜受驚,故此刻精神狀況不大好,身體乏力,幸是剛服藥,不至犯病。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外頭有人道,“公主,已至宮門口。”
言汐撩起車簾,見外頭果真已至昭甯宮,便吩咐停車,随後由女婢攙扶回寝殿歇息。待步入含冰殿時,言汐已感身體越發困倦,腳下虛浮,額角冒汗,臉色泛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似雲見她狀況不佳,忙讓心靜打來溫水,幫她擦拭,又叫心芷喚太醫前來診治。
一番忙碌,言汐總算好些,已是暮色蒼蒼,天際一抹紅霞絢爛奪目。彼時,麟嘉帝正于延英殿中大發雷霆,“好一個逆賊!居然敢謀害朕的女兒!給朕把幕後兇手查出來,朕要活剮了他!金吾衛怎辦差的,叫刺客在眼皮底下溜了,簡直荒謬!”
“陛下息怒。”殿中人跪了一地,尤是金吾衛統領,頭埋得最低,“臣未曾料到會發生此事,險叫殿下遇害。現刺客身份不明,尚未查清,臣等惶恐,有負聖命,甘願受罰!”
“廢物!連人都沒找出來,要你們何用?”麟嘉帝暴怒,揮掌狠派案幾,砰一聲巨響,茶盞落地碎裂開來,滾燙茶湯濺了滿桌。麟嘉帝一雙虎目圓瞪,怒視下頭人,“此次是襲擊清源,若下次襲擊朕,或是哪個朝堂重臣,你們擔待得起嗎?朕要你們何用?”
“臣該死,請陛下降罪。”下面跪着的人全是滿臉冷汗,瑟縮成一團,誰都不敢正面答話。偏在這最凝重時刻,德祿匆匆進來,顫抖禀告道,“陛下,邢國公遇襲擊,在侍衛護衛下保得性命……可、可殃及一旁太常卿……太常卿,當場斃命。”
殿内霎時寂靜,所有人皆屏息凝神,唯有麟嘉帝胸膛急促起伏,彰示其怒意。無怪乎他如此憤怒,太常卿正三品官職,掌宗族祭祀,在大陳朝中,更由皇室宗族擔任,論背輩分,算作麟嘉帝叔叔,今日突然遭逢大難,焉能不叫麟嘉帝震怒。
“傳旨大理寺,徹查此事,務必揪出幕後真兇。”沉默良久,麟嘉帝才壓抑怒氣道,眸光陡轉,銳利逼人瞧向金吾衛統領,“此事責任金吾衛推诿不掉,朕希你配合大理寺,盡早查出真相,否則,你這位置也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