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穿着浸濕冷汗的中衣回了殿中,對揮毛舞墨的皇帝附耳道了幾句,皇帝不耐煩地推開他:“與朕何幹,又不是朕親手殺了他們父母。兩個孩子罷了,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問題,接來做甚,若是在宮中磕了碰了,全然怪在朕頭上。”
但他想到那成安知府的夫人是喬氏六女,他幼時曾帶着馬南瓜偷偷溜出冷宮,躲在暗處觀察前來赴宮宴的貴婦淑女,還記得馬南瓜給他介紹來者,指着一個美麗少婦道那是謝四夫人,出身喬家。若是那梁夫人同那謝四夫人般美貌,她的子女必然沿襲着她的容貌。若是那女孩能活到及笄,又有謝喬氏般的容貌,便直接收用,他亵玩美人,美人享榮華富貴、人上人的地位,實在是妙!
想到此,隻覺得全身神清氣爽,血脈通張,一股子熱氣湧入下盤,他一把丢了畫筆,随手抓過一個水潤粉嘟的豐腴婢女,不待揮退衆人,急急忙忙撕了那美人的花裙便受用起來,撞的案幾“嘎吱嘎吱”響,流出的花水白朵兒污了那畫,印得一塊一塊。
而喬氏去請安時才知昨夜齊太妃魇着了,一早叫着宮中儀仗來接郡主娘娘入宮。她一面擔憂婆母,一面已經預見這燕國公的手筆——想着借太妃懿旨将寶知與喻台挪進宮去。
她與丈夫分别後便一個人帶着丫鬟慢慢走回慶風院,一路無言。
喬氏也不知道妹妹将名單藏在何處,既然燕賊與齊奸尚未放棄寶知與喻台,想必還未得手,但是到底在哪裡呢。她檢查過箱箧,連同着寶知的荷包,都沒有找到。
不管是不是為了名單,她都要保下寶知與喻台,絕不能叫他們落入慈甯宮。
她衡量着兩者的比重,名單的内容加着南安侯對于梁文正的情誼與着在此事對抗齊太妃與燕國公的後果,她想了一輪又一輪,終于定下心來,為了護着太子的門路,南安侯府必然不會放棄那份名單,婆母好歹名義上是先帝的正兒八經的姑母,這齊太妃若不想被唾沫淹死,還是别想着動什麼歪點。
果不出其然,未到午時,惠安郡主便由着馬總管親自送回府中,還帶了今上禦賜的玉器金銀,喬氏還聽聞在郡主的勸告下,那齊太妃當下就在慈甯宮辟了一個祠堂,決意為先帝先皇後誦讀七七四十九日經文。
另一廂,難得今日皇帝上朝,順天府尹禀請道:“陛下安!成安知府一家慘死案已有定論!乃閩江水寇奪财殺人!”
皇帝很久沒有穿過朝服,他有些不自在,卻面上不顯,道:“若此,便發公文罷。”
燕國公出列道:“我主慈悲!得陛下龍氣庇護,叫那成安知府一脈未絕,保下五歲幼女與一歲小兒。成安知府乃嘉聖十五年探花,我朝重臣,如何叫他子女流離在外。陛下,臣以為,由齊太妃撫育兩兒,一則庇護兩幼童;二則太妃膝下無子,告慰先帝的遺憾。”
禦史台湯禦使出列反駁:“陛下,臣反對!齊太妃雖為長,卻以宮女出身,如何教導貴女?且不論我朝曆來非宗室出身,非以大功者如何敕封子女。那梁氏姐弟以何身份居于宮中?實在不合禮數!”
燕國公一派恨得牙癢癢,這湯某人為人又臭又硬,又有先帝禦賜的尚方寶劍,乃五年前少數入獄卻又全族全身而退之人,手中本事不少,讓人頭疼。
如今這世道,需要什麼禮數?
皇帝沒有想到這層,他的腦子很久沒有思考這些彎彎繞繞的事物了。也隻好先棄了那念想,喬老頭是個走規矩的犯人,他外孫女怕也是如此,一想到有女人一上榻就叽裡咕噜地念叨禮不禮一類,他就頭大。
“罷了,謝詹事是梁知府連襟,有他這個做姨父的照料,必然比着外人更強。”
燕國公氣得一佛出世,知道您不喜齊太妃,那也不能大剌剌地指出一個“外人”二字,在衆人面前好歹也敬一敬自己的庶母啊。
這場朝會沒滋味地草草結束,更讓燕國公生氣的是,他聽聞郡主娘娘剛出宮,随後齊太妃便在慈甯宮佛龛前抄經文。
他氣得一甩袖子上轎。真是蠢女人,除了床上功夫好一些,一下床就露了蠢态窮酸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過了月餘,他見南安侯沒有舉動,那惶恐的心少許安定,雖沒辦法将那兩小兒與船上取來的箱箧奪得手中,卻也沒有生出其他想法,隻是派人多盯着南安侯府,就算無法滲透大房四房,也不至于做了聾子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