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再想想，這樣太冒險了。”遊清知還想再勸什麼，但是秦譯卻打斷道：“為了他，我做什麼都願意做。”

遊清知有些不忍：“哪怕他會忘記你？”

秦譯搖搖頭：“他本來也不認得我……”

在牢獄裡的日日夜夜，對他而言，他隻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小警官而已。

他的存在與否，對他原本的世界沒有任何影響。

趙辛野那麼好，本就該光明燦爛的活着。

就算重來千千萬萬次，也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我隻是想不明白，您為什麼那麼信任他。”

明明大家都恨不得将趙辛野碎屍萬段，為什麼與他毫無交集的遊清知會選擇和他站在同一邊來？

“我在很久以前有個朋友，叫做白珊。”遊清知說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伸出滿是褶皺的手輕撫上趙辛野冰冷的墓碑，慈愛地笑道：“她曾經給我說，小野是她見過最善良的孩子了。”

遊清知将秦譯的生命和維度空間綁定在了一起，他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隻是他能力有限，隻能将時間前置到第二世界‘趙謝案’發生的三年以前。

他來到這裡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了23歲的自己。

那時的他還是個實習警官。

秦譯蹲守了幾天，終于等到了青年陳圳有事離開自己的時候，他借着這個機會一路尾随出去采買的年輕的自己。

年輕的秦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将自己引入無人小巷，而後對自己動了手。

打鬥中秦譯見左右無人便扯下了自己的面罩，他看見第二世界的自己在看見自己的臉之後僵硬了原地，表情活像見了鬼。

“這件事說起來可能會很荒唐，”秦譯對自己言簡意赅地道，“你可以理解為我來自未來。”

“我來找你，是為了趙辛野。”

在“趙辛野”三個字說出口的刹那，青年秦譯的臉上的懷疑戒備在瞬間一掃而空，他看着自己，擔憂地問道：“他怎麼了？”

青年秦譯将自己帶去了一所公寓，這裡和他記憶裡的一樣，是他的生父送給他的。

隻是他從來沒有來住過。

秦譯花了一個晚上給年輕的自己講述了第一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屋外下起了濛濛細雨，玻璃窗上起了一層薄霧。

随着他的講述，年輕秦譯緩緩低下了頭，不算明亮的燈光灑在了他的發頂，他的眉眼沒入陰影裡，不見表情。

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動作，像個了無生氣的人偶。

直到講到趙辛野死亡時，他的身體才不自覺的顫抖了一瞬。

他把頭埋得更深了。

窗外漆黑一片，今夜無月，隻有小小的燈光連成一線。

“……需要我做什麼？”許久後，年輕的自己忽然開口道。

秦譯張了張嘴，發現這件事真的很難開口。

他斟酌了許久，才委婉道：“你要知道……每個時空隻能有一個秦譯的存在。”

他會接替這個世界秦譯的身份，接下當年沒有應允的“許生”的身份，來完成這次任務。

當年他怕改了名字後趙辛野認不出自己了，所以一直沒有理會生父的建議。

可是他後來無數次的想，就算他認不出自己又如何。

隻要能幫到他，被忘記又有什麼關系。

他愛他，從未想過回報。

青年秦譯聽了他的話，沉默了瞬秒，低聲說了聲“好”。

“這不僅僅是死亡那麼簡單，”秦譯提醒道，“你存在的任何痕迹都會被消除，沒有人記得你存在過，你締結過的因果在旁人的記憶裡會被消去或者以另外的因果存在……”

“我明白。”沒等他說完，青年秦譯忽然打斷道。

“被忘記而已，沒有什麼關系的，反正他也不記得我……”青年秦譯說到此處頓了一下，用力将喉間的哭腔壓了下去，這才繼續道：“而且他也讨厭Alpha……挺好的，就算我消失了他也不會難過的……我不想他難過……”

他說到此處說不下去了。

他把頭埋得很低，一滴滴的淚水從下巴滑落到衣物上，打濕了一片。

“你一定要……救救他……”

青年秦譯說着擡眸看向了他，通紅的眼眶裡隻有牽挂，沒有任何怨憤。

“我上次見他……感覺他受了很多委屈……”

“你一定要……保護好他……”

秦譯看着他，低聲說了句“好”。

每一個秦譯都愛着趙辛野。

生生世世，無怨無悔。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在大地上，秦譯孤身一人從公寓裡走了出來，他瞥了一眼玻璃上反射着的自己沒有任何遮蓋的臉，而後義無反顧地走向了他的不歸路。

……

大樓外的空地上聚集着無數個員工，有的人在焦急地打着電話，有的人在拍視頻，還有人的顫抖着拉着自己的同伴說着剛才爆炸的事情。

不知道人群中誰驚呼了一聲，人群往同一個方向看去，隻見遠處兩個渾身是血的人突然出現在了視野。

一個身材相對瘦弱的男人将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虛空中拖出，而後跪在了地上緊緊地抱着他。

“秦譯……你别死秦譯……”

“我求求你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求求你了……”

“誰來幫幫我……誰來幫幫我啊……”

趙辛野語無倫次地說着，一遍遍地懇求着，可是秦譯的眼眸卻愈發的渙散，最後慢慢失去了焦距。

“别哭……”

秦譯說着，緩緩伸出手想要幫他擦去眼淚，可是手才擡到半空便沒有了力氣，再次垂落了下來。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犯錯的是我，該死的是我啊……”

趙辛野無助地哭喊着，聲音沙啞的不像人聲。

他整個人不住的顫抖着，在模糊的視線裡，看見秦譯的身體已經開始化為了齑粉。

“不要……”

“你沒事了，太好了……”秦譯仿佛聽不見他的聲音，自顧自的喃呢道，“我怨恨過自己無數次，要是當年再強大一點，就好了……”

“好在，這次能保護你了。”

隻是讓你傷心了。

趙辛野親眼看着秦譯在自己眼前消亡卻無能為力，在最後一刻秦譯似乎想跟他說什麼，可是他隻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周圍人議論聲音不止，無數閃光燈在他餘光閃爍，可是趙辛野再也聽不見了。

他呆呆地垂着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雙手許久，都不願接受秦譯消亡的事實。

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戒指盒。

趙辛野麻木地伸出手打開，發現裡面是兩枚銀白的戒指。

這是秦譯身上的東西。

【他不太認識我，是我一廂情願的喜歡他。】

【我希望你……也可以考慮一下我。】

【我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你。】

【相信我，你不會有事的。】

……

過往的話語在趙辛野的腦海裡一遍遍的浮現，他整個人仿佛和世界隔絕開來，周圍人群吵鬧不止，他的眼中隻剩一片茫然。

淚水混雜着血水滴入地面。

他就這樣跪在那裡，不知道跪了多久。

直到冰冷的槍口抵上了他的額頭。

趙辛野頓了許久，才慢慢擡眼，半晌後才漸漸有了焦距。

他看見了肖祭的滿是殺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