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平站在一旁看巧娜用工具在小女孩的嘴裡修牙齒，像極了她清理肚臍眼的樣子。

另一個牙醫正在給小孩子做窩溝封閉，店裡的牆上貼着窩溝封閉宣傳圖，它的作用是保護牙齒。曉平心想，這些家長對小孩子真上心，不像她就是瞎活着。家長總是說她以後掙錢了自己去修牙，完全不考慮投資她。以前她看别的女生有銀手镯，她也想要，母親說等以後讓你老公買。

“哎——”曉平長出一口氣。

“你決定好了嗎？”巧娜問。

曉平想，别人看輕自己的身體也就罷了，自己不能看輕自己的身體，該治療還得治療，“就按你說的做。”

網上查的信息千奇百怪，有說做了好，有說不做的好，她還是聽牙醫的吧，畢竟牙醫才是真醫生。

根管治療周期長，不是來一次兩次就能解決的，巧娜還告訴曉平她有五顆齲齒。

“都補了。”曉平兩眼一閉躺在診療床上。來都來了，都治！

大燈照着曉平的臉，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牙上，她感覺到有東西在挖自己的牙。

巧娜又換了一個可以磨牙的工具，電鑽的聲音出現在曉平嘴裡，她還嘗到了石灰的味道。

千萬不要劃傷自己的嘴，曉平緊張地想。

“别緊張。”巧娜讓曉平放松，“不痛的”。

曉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不再想象自己的牙齒，也不再感覺近在咫尺的巧娜的臉。她使用自己的耳朵聽周圍的聲音，隔壁工位上似乎又換了一個人。又是一個小孩子在治療，“醫生，花多少錢都沒關系，把我女兒的牙收拾好就行。”

這句話真好聽，曉平心想，可惜我之前聽的都是假的。母父總是說錢不夠了再要，實際上壓根就不會給你。她們就想着你不死就行，糊弄着把你養大，然後賣出去賺個十幾萬。

說那句話也是為了以後給自己脫罪，“我說了讓你沒錢就要，你不要又不是我不給。”其實就是不給。她們比孩子多活了二十多年，手段不用來掙錢，全用在女兒身上了。

聽着隔壁母親溫柔的聲音，曉平緊閉的眼睛還是流出了眼淚。

一個紙巾吸走她的臉上的淚水，“牙痛嗎？”巧娜體貼地問，“不應該痛啊。現在就是挖牙上的髒東西，又沒弄到肉。”

曉平搖頭。

“痛的話你就說，殺牙神經的時候會打麻藥的，你放心好了。”巧娜埋頭繼續操作。

曉平心裡百感交集。

琴闵開工後忙得像陀螺，誰知同事還給她使絆子，“琴闵啊，你都這樣了，還努力打工呢？”

琴闵擡頭，她鄙視地說，“不打工，難道打你？”

“……我是心疼你，做了手術還這麼拼命。”安琪雙手抱胸，趾高氣昂地說。

自從今年開工後，安琪就莫名其妙針對琴闵。交接工作的時候琴闵和她說話她假裝聽不見，琴闵去休息室倒水她立刻走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看你最近拿了一個三萬塊的包，心疼我就給我買一個啊，空口說的話我感覺不到你的關心。”琴闵回怼。

“呵，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呢！”安琪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我看啊，你現在更需要的是假發。”

“那你就買個假發吧。”琴闵說，“低于三萬的我不要。”

“喲，你怎麼張嘴就和别人要錢啊，臉皮真厚！”安琪諷刺道。

“張嘴不要錢，難道像你一樣張嘴粑粑嗎？你這小嘴像剛去廁所吃了自助一樣，味兒真大！”琴闵捏住鼻子用嘴呼吸，“也就是我善良，還接你兩句話，怕你丢面子。換成别人早就被你熏跑了！”

“呵，你說話也太mean了吧，和你這個人一樣！”安琪惱羞成怒。

“你要是想叫我mean也不是不行，畢竟我就叫琴闵嘛，就是咱倆不熟，你整天‘闵’、‘闵’地叫着蹭我的熱度，得給錢！”琴闵笑得得意洋洋。

自從琴闵過年回家把家裡收拾一頓後，她是打開了新世界大門，誰對她不好，她就攻擊誰。這樣下來不僅拳頭更硬了，嘴皮子也利索了。果然隻要勤奮練習，女人什麼都能做到。

“誰蹭你熱度！”安琪瞪大眼睛，她在單位裡也是有頭有臉的。

“你啊，單位誰不認識我，但又有幾個人認識你呢？你不就是想蹭熱度吸引别人的目光嗎？诶呦，這兩天一直給我甩臉子，是想模仿偶像劇裡女主用故意看不上男總裁的方式另辟蹊徑？啧啧啧，我比蠢貨男主聰明多了，你第一天這麼做我就把你看穿了。”琴闵伶牙俐齒地回，“當然了，我很大度，你可以蹭，但得給錢。”

安琪氣笑了。

“你窮得開始要飯了？”安琪的朋友潤銘開腔，“你還偶像劇男主？你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