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陷入僵滞。
顧百隅的手指輕微捏緊,将碘伏棒遞給了郁霧,“你自己來?不管怎麼樣,先擦點藥,好嗎?”
“好的。”郁霧回答。
他今天很早就醒了,做了一晚上夢,支離破碎地夾雜着顧百隅離去的背影。
他能斷定的是,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一定很糟糕,才會導緻在昨晚那副情境下,他一下就将自己推定為罪人。
沒人有會在無緣無故被誤會後不生一點氣,但郁霧對顧百隅的感情實在複雜。
碗裡的粥和鹹菜都被吃幹淨了,郁霧單手收拾碗筷,被顧百隅很快接過去,“我來,你擦藥。”
他眼裡有活,利索地收拾好了這些東西。
郁霧看着垃圾被丢進垃圾桶,然後移開目光,沉默而熟練地給自己上藥。
不多時,陳醫生提着藥箱走了進來。他給郁霧做了能見的檢查,确認了身體上的每一處外傷,并且做了細緻的包紮。最後謹慎道:“為了以防萬一,建議去醫院做個更全面的檢查。”
“你安排。”顧百隅立刻說。
“不用了。”郁霧卻說,“我應該沒什麼事。”
“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顧百隅很堅持。
“真的不用了。”郁霧說。
太貴了,他肯定付不起錢。
氣氛又陷入了一開始的尴尬和僵硬。
半晌,顧百隅轉頭對陳醫生說,“你先去安排檢查的事,我很快就把人帶過去。”
陳醫生點頭,“好的。”
全程目不斜視。
随着關門聲傳來,屋子裡就剩下兩個人。
顧百隅看向郁霧,“昨天晚上是我不對,不分青紅皂白就誤會你,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該揍。但是你再生氣,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們先去檢查,好不好?”
他的語氣太過溫柔,郁霧夢回當初成為bunny的日子,一時間,有些怔愣。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清醒地搖了搖頭,“我的身體真的沒事,我很有經驗的。真的不用花那個錢。”
顧百隅一怔。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醫院是顧家的,就算明天就要破産了,也不會有收恩人錢的做法。退一萬步講,就算不是顧家的醫院,郁霧救了顧家的女兒,檢查怎麼會讓他自己花錢?
除非——郁霧幫了顧家,卻不想和顧家再扯上任何關系,所以連醫藥費都算得清清楚楚。
肯定是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
“我是混蛋。”顧百隅扇了自己一巴掌,聲音相當清脆,扇完半邊臉立刻紅了。
郁霧吓了一跳,皺眉道:“你幹什麼!”
他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好好的顧百隅為什麼突然罵自己還打自己。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聽風就是雨,我滿身偏見,我是混蛋、我沒腦子!”顧百隅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心裡也切切實實感到抱歉。
罵完了,對郁霧說,“但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先跟着我去做個檢查,好不好?”
“我去。”郁霧說。
哪怕醫藥費再貴也要去,他不想看見顧百隅再打自己。
到了醫院,梅青月和顧立陽早就在等候。他們看着郁霧的黑眼圈和通紅雙眼,話也不敢多說生怕累着孩子,陪着郁霧做完了全部的檢查。
檢查的過程中,郁霧好幾次眼皮打架。做最後一項檢查時,他躺在儀器下,竟然真的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人已經到了顧家。
迷蒙的雙眼從天花闆移到身旁,看見一個人影在倒水,水聲咕嘟咕嘟。
郁霧嗓子幹疼,開口就難受,于是伸出手,扯了扯那個人的衣角。
顧百隅垂眸看過來,語氣很高興,“醒了?”
他放下水杯,先把郁霧扶着坐了起來,“你剛才嘟囔着要喝水,我去給你倒了。”
說着,将水杯湊到了郁霧的嘴邊。
他垂頭呡了幾口,然後才正常喝了起來。
郁霧眼神清醒了,看見眼前的人,神色怔愣。
“餓不餓?”顧百隅問。
郁霧:“你的臉……”
“啊,昨天沒收住力道。”顧百隅捂了下自己已經紅腫的半邊臉,疼得“嘶”一聲,“早知道讓我爹打闆子了,屁股腫了還能遮一下。”
郁霧忍不住笑了,不過很不明顯,嘴角上升了約一個像素點,說:“屁股腫了,坐着會疼。”
“臉腫了影響顔值。”顧百隅說。
郁霧想起自己臉上的傷,側了下臉。
顧百隅說:“昨晚上是我不該誤會你,這個巴掌不是為了裝可憐求你原諒,是我給自己的。我不該帶着偏見去下判斷。”
郁霧沉默了幾秒,問:“你讨厭我嗎?”
“之前有些吧。”顧百隅坦然承認。
“現在呢?”
現在?
顧百隅思索了幾秒,輕微皺了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