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裡的霧氣總是很重，待久了就會讓人口鼻發悶，喘不過氣。

汀時雨的意識是慢慢恢複的，伴随着腦袋裡尖酸的疼痛和脹麻，以及系統越發清晰的機械音。

【[……]好感度+20，目前83。】

這聲音讓他徹底清醒過來。汀時雨恍惚地睜開眼，便看到面前陌生的鬼殺隊劍士一臉關切地握着他的胳膊，嘴皮子掀動。

他的太陽穴抽動了幾下，半天才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

“你叫時雨，是嗎？這裡可不是玩樂的地方，對你這種普通人來說太危險了。還是跟我走吧，我一定會保護你下山的。”

就在他愣神的短短時間内，對方的好感度又飛速地向上跳動幾下，從83猛地跳到滿值。好感度條旁邊，一顆鮮紅的小愛心含羞帶怯地對着汀時雨打轉。

……要是攻略目标的好感度，也可以漲得這麼快就好了。

汀時雨苦笑了一聲，身上漸漸有了力氣，總算恢複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他清了清嗓子，好心提醒道，“我本來就是住在這裡的，不需要保護。你還是趕快離開吧。”

系統的聲音像是卡了殼，向他表達出這位鬼殺隊劍士的心情複雜。

【[……]好感度-10+5-15……，目前100。】

最後還是穩穩停在了100，說明對方真的很喜歡他。哪怕這隻是第一次見面。

“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嗎？”劍士癡癡地望着面前烏發明眸的少年，白眼球上血絲遍布。

他真的很漂亮，雌雄莫辨的漂亮。五官精緻秀氣，格外大的黑色瞳仁點漆似的，不笑的時候格外有非人的鬼魅感。劍士隻覺得越看越頭昏腦漲，僅剩的理智逐漸被喜愛燒盡，沒由來的占有欲瘋狂纏繞着他的心。

想要把這個剛剛認識的少年藏起來，想要擁有他。明明才剛剛認識，這種感情卻來得如此迅速且激烈。

“這裡都是怪模怪樣的蜘蛛，住在這兒有什麼好的？你還是跟我走吧，時雨，我第一眼看見就很喜歡你……”

“我第一眼看見就很喜歡你”。

“我好像對你一見鐘情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這樣的話時雨聽過無數次，耳朵都快聽出繭子。換做平時他會笑着敷衍過去，但這裡是那田蜘蛛山，他又有個脾氣不是很好的現任攻略目标。

“不要亂說，我不會和你走的！”擔心攻略目标聽到，汀時雨連忙作勢要捂劍士的嘴，對方卻小手很不安分地過來攬他的腰。

年輕的小夥子個頭不高，但比他壯實得多，欺身壓上來時根本推不開。

“喂，快放開，會被人看到……”腰間摩擦的熱度讓他臉色更白了，推拒的同時心虛地看了看四周，心中升起做錯事似的罪惡感，生怕下一秒就會被蛛絲懲罰，人頭落地。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再回過頭的時候，面前的年輕鬼殺隊劍士已經不再呼吸。

“呲——”

蛛絲将空氣割裂，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撕碎布帛般的輕微聲響。

剛剛抓着自己手臂的家夥被整整齊齊割開，當着汀時雨的面瞬間碎了一地。

紅色淅瀝瀝濺在他蒼白的臉上時，系統的提示音也姗姗來遲：

【檢測到攻略目标。】

汀時雨抹了抹臉上的東西，五官幾乎扭曲，“……”

敢來得再慢點嗎？

機械的年輕男音甚至還冷笑了一聲，嘲諷着他此時的處境，【發什麼愣？再不說話就要掉好感度咯。】

汀時雨不敢低頭看一眼，僵硬轉身時，已經習慣性扯起讨好的笑容。他低眉順眼喚道，“累……”

下弦之五的登場十分高調，看也沒看地上已經變成一攤亂七八糟馬賽克的東西，徑直踱步到自家哥哥面前。

系統口中“看起來很生氣”的累實際上面無表情，紅白相間的眼球盯住汀時雨的臉，“思考了那麼久，是想要和他一起離開嗎？”

汀時雨：“？”怎麼張嘴就亂說呢。

一般累認為的事，就很難再解釋清楚。即使這樣時雨也想努力搶救一下，于是弱弱地将自己的手擡起送到累手中，在他冰涼的掌心裡安靜蜷起，仿佛懂事乖順的動物。

“隻是被吓到了而已，我不會離開這裡，離開累的。我們不是兄弟嗎？”

蜘蛛鬼冷冰冰地注視他，如同檢查一件沒有生機的死物。

汀時雨被看得後背發涼，又裝乖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掌心，裝作吐苦水，“那個人突然就要抱上來，推又推不開，真的很吓人，還好有累在……”

鬼仿佛接受了他的說法，淡淡移開視線。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時雨也能在他沒什麼變化的表情上分辨出不同情緒了。

駭人的壓迫感瞬間從身上消褪，他悄悄松了口氣。

……此時的蜘蛛鬼終于舍得分出點視線，給地面上的那灘東西。這種隻是見過哥哥一面就發狂的家夥多的是，知道哥哥與鬼生活在一起時，他們都企圖把他帶出深山，每個人的眼中都會流露出那樣肮髒的渴望。

時間久了，累開始不喜歡汀時雨的那張臉，那張與自己截然不同，又總是吸引别人視線的臉。

好在控制哥哥的繩索套在自己手上。

“這幾天闖入的家夥很多，不要一個人出去。”累平淡道。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被拉着手腕的少年連忙又彎了彎唇角，滿臉的純良無害，“我知道了，累。”

就算沒有牢固的血緣紐帶，柔弱的人類也早就離不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