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雨打梨花,她都不會再拿起他的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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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她正躺在朱華宮的床帳裡。
“娘娘,你醒了。”耳邊是玉棠和青芷的聲音。
江容晚費力的開口:“我怎麼了?”
“婢子去看娘娘的時候,娘娘已經暈過去了,太醫說外感風寒,又思慮過度傷了心血,需得休養。”
“扶我起來吧。”江容晚挂念着心頭的事情,也顧不得那麼多。
到了外間,慕容懷正捧了本書坐在那。
見她來了,淡淡瞥了一眼:“醒了。”
江容晚緩緩拜了下去:“參見陛下。”
“既是身子不好,就免了吧。”
江容晚也坐下,打量着慕容懷的神色,慕容懷隻是捧着書,并不看她。
見狀,她起身跪在慕容懷腳下,擡手撫上他的衣袍:“臣妾鬥膽,求陛下一事。”
“是為舞陽公主的事?”慕容懷早有預料。
江容晚點頭。
“你且說朕為什麼不能答應?”慕容懷放下書,饒有興味。
他的皇後素來高傲,還真是難得有求于他呢。
“舞陽公主是先皇最小的女兒,她是陛下的皇妹,陛下難道真的忍心将她送到西涼王那裡受苦?”
慕容懷輕輕敲着桌子,高傲的俯視着她,不置可否。
江容晚硬着頭皮繼續曉之以情:“裕王也是陛下的兄弟,與陛下有手足之情,他為南楚和陛下征戰沙場,立下不少功勞,若是親妹妹被如此對待,讓他情何以堪呢?豈不是會寒了心?先皇泉下有知,也不會心安。”
慕容懷皺眉,果然他的皇後是在意裕王的。
裕王與她,究竟有幾分情意?
可話說回來,他與母後的确愧對慕容景,隻要他沒有謀逆的心思,那自己也不想逼得把他太緊。
慕容懷面色陰晴不定,由猜疑、愠怒到無可奈何,最終道:“朕會駁回西涼王的請求,不外多賞賜些珍寶錢财,想來西涼王貪财,也不會再說什麼。”
江容晚瞧着慕容懷面色變換,猜不透他在想什麼,聽到慕容懷的話,懸着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她重重叩首:“臣妾謝過陛下。”
慕容懷沒有理她,邁開大步向門口走去,隻是經過她身側的時候,特意俯下身。
“皇後要記住,你是朕的皇後,他日朕若是迫不得已要殺了裕王,你也始終要謹記自己的身份,放下過去的情意。朕容你這一次,未必會容你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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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一個月,江容晚便在宮裡安心養病。
慕容懷沒再來看過她,可她偶爾會琢磨慕容懷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内心總會有些不安。
無論如何,她不希望他們兄弟二人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
更讓她奇怪的是,玉棠和青芷似乎也有什麼事瞞着她。
“娘娘,用晚膳吧。”玉棠打了簾子進來。
江容晚在八仙桌前坐下,睨着玉棠的神色,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說話。
“這些日子怎麼也不見陳與送信來?”
她有段日子沒有收到慕容景的信了,都不知道他的情況。
“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
“那邊地大軍可回來了?小半年的功夫,也到時候了吧。”
玉棠的神色卻有些暧昧不明:“婢子也不清楚,明日讓青芷去禦前打聽打聽。娘娘不必想這些了,有什麼情況陛下也會昭告天下的,婢子去看看娘娘的衣服洗好了沒。”
玉棠說完便退下了,江容晚也就不再多問。
翌日,她醒得早,迷蒙中恍惚聽得玉棠和青芷在外面說話。
“我們究竟能瞞得娘娘到幾時?”
“唉,能瞞一日算一日吧,不過娘娘總會知道的。”
江容晚喊她們:“你們都進來。”
玉棠和青芷止住了談話,趕忙進來:“娘娘醒了。”
“究竟是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
“沒什麼,隻是······”
“事到如今,還想瞞我?”
玉棠自知瞞不過,跪下道:“娘娘,大軍已經回來了,可裕王殿下被敵人追擊,不幸滾下山崖······屍骨無存。”
“什麼?!”江容晚擰緊眉毛,雙手顫抖着抓住錦被,指節泛白。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瞪着玉棠,滿眼不可置信。
玉棠小聲哭泣:“是陛下的命令,陛下說娘娘好生養病,他自會為裕王料理身後事,不必讓這些事叨擾娘娘。”
江容晚靜默半晌,無力的垂下手:“随我去迦藍殿給他讀首經吧。”
空寂的伽藍殿萦繞着檀香的氣息,江容晚對着佛陀的金像,虔誠的拜了下去。
宮中衆人并沒有因為他的死有絲毫不同,好像唯有她還記得他。
她穿了一身素衣,合十雙手,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那個恣意飛揚的少年,終究是沒能平安回來,永遠藏在了她幼時的記憶裡。
願一切未盡的緣,來生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