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她忽想到上輩子發生的事,如玉般的臉倏然變得蒼白,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謝璟方才親眼看到金日離是如何關懷她的,且兩人又是表兄妹,甚至可以說燕王府這些年在朝中能屹立不倒,也是全托她這位表哥的福,故而,金日離并無害沈靈薇的動機。
至于到底是誰想害沈靈薇,謝璟一時半會摸不到頭緒,“罷了,這江上每日行船雖多,但每艘船都記錄在案,想要查清楚應當不難。”
謝璟說完轉頭叮囑沈靈薇:“你且先回去,待我查明此事後,就——”
他話音未落,忽見她上下牙打顫吱吱作響,身形搖搖欲墜,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忙隔着衣裳握着她手臂,将她扶坐在船舷上,皺眉急切反問:“你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靈薇咬牙切齒地搖頭。
隻因方才她忽然想到,前後兩世加起來除了司亦塵會千方百計地想要她的命外,再無他人。
故而,今日的事極可能是司亦塵所為。
且,這些年司亦塵在外人面前裝對她情深不悔太過成功,将所有人都騙了去,就連方才謝璟懷疑是金日離害她時,都沒懷疑司亦塵,以此可見,若今日司亦塵對她動了殺心殺死了她,都無人知曉。
思及此,沈靈薇頓時心生恐懼,激憤之下身子這才顯出異常來。
但她後怕歸後怕,腦子還算清醒,自是不會将此事告訴謝璟,怕他瞧出異樣,她忙垂下眼,纖細濃密的眼睫止不住輕顫:“可能是方才落水時受涼了,這會兒有點冷。”
謝璟見她眸色躲閃似在隐藏什麼,心頭狐疑,卻未曾多想,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此處風大,先回去。”
沈靈薇見狀心頭微暖再未推脫,随謝璟一同登上來時乘坐的小船後,待從方才那股驚悸中緩過來些後,憂心忡忡地道:“謝璟,這件事能不能先幫我保密?”
謝璟眼神微暗,望着她的目光滿是審視:“你要做什麼?”
沈靈薇忙胡亂抓了把腮邊碎發在手裡把玩,佯裝懊惱真假參半地胡謅道,“唔,是這樣的,現在我在明,敵在暗,也不知對方害我的動機是什麼,若你大張旗鼓地去查此事,定會打草驚蛇,所以就——”
她話音未落,便見謝璟一口答應下來,“好。”
甚至快到令沈靈薇怔了一下,沈靈薇喃喃脫口道:“你還不知道我得罪了什麼人,答應得會不會太快了?”
要知道他從前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謝璟聞言身形微僵,他撐着膝頭站起身目視前方,剛毅的側臉仿佛染上一層寒霜,語氣疏離道:“我剛才已說過,此次幫你就當還你之前幫我的恩情,就不會食言。”
沈靈薇:“.........好吧。”方才是她看走眼了。
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小肚雞腸冷漠無情的謝璟!
*
兩人偷偷回到畫舫後,沈靈薇心裡藏着事再無心和司亦塵周旋,便借口身子不适,帶着金日離回了燕王府。
司亦塵回到皇宮揮退屋中衆人徑直來到内室。
坐在内室小榻上正望着窗外一蓬翠竹出神的妙齡女子,看到司亦塵,臉上那雙秋水明眸霎時迸發出奪人的光彩,翹起唇角起身快步迎上來:“殿下。”
司亦塵疏離地擡起手臂,拒絕她伸過來挽他手臂的柔荑,劈頭蓋臉地冷聲質問她:“誰讓你多事在船上動手腳的?”
女子被訓斥掩在幕離後的雙眼蓦地一紅,尴尬地收回手垂于腿側,楚楚可憐地低聲反駁:“殿下上次不是說沈靈薇此次回京後不知怎地對您十分冷淡,妨礙了您的大業,我想替殿下分憂,這才會自作主張.........”
說着話,女子委屈地忍不住抽噎出聲,“我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您。”
“為了我?”
司亦塵無視女子的哭泣,撩起衣擺坐在旁邊的梨花木靠椅上,譏諷出聲:“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心裡清楚,無需我多說。”
女子聽到這薄情寡義的話,淚水潋滟地朝後踉跄半步,不可置信地抖着唇:“你怎麼能這麼看我?”
“不然呢?”
司亦塵唇角不屑地勾起,“你一個相府千金何至于放着名門之後不選,反而單單選我這個落魄的皇子,這其中緣由,你我二人不是都心知肚明嗎?”
“你!”
女子被戳破心事似是無法反駁,張嘴剛說一個字,見司亦塵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傷心欲絕地捂着臉奪門而出,“好好好,我以後再也幫你了。”
旁邊的心腹小黃門見人走了,見司亦塵失神地盯着大敞的房門,再無方才冷漠疏離的模樣,小心措辭道:“今日晌午姑娘入宮後知道您邀了沈小姐去遊玩,便不吃不喝一直在屋中等着殿下回來,奴才知殿下心中有氣,但殿下實在不該這麼對姑娘。”
司亦塵聞言将目光收回,再擡眼時眸底已恢複剛才的冷硬,厲聲警告道:“你今日的話太多了。”
小黃門吓得雙肩一抖,再不敢言,躬身退下時,忽見司亦塵不知想到了什麼,突忽一笑,望着窗外爾自譏聲低喃,“薇薇,你如今這麼怕我,可是知道了點什麼?”
“不過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離不開我。”
*
白日金日離合沈靈薇落水之事,不出兩個時辰,便如插上了翅膀般傳入了齊王府,劉氏聽說是自己兒子親自下水救的沈靈薇,當即驚得不輕,聽下人說謝璟回府後,立馬趕了過去。
然,謝璟并不在屋中。
劉氏忙問向守門的小厮。
小厮面色古怪,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少公子剛才一回府便去了浴房,還特别交代奴才們誰都不許進去打擾他。”
劉氏聽後臉上驚疑之色更重,登時将沈靈薇置之腦後了。
隻因她這個兒子從小就在軍營裡摸爬滾打,可以說生活起居糙得很,平日裡忙的時候,能一連半個月都不更衣洗漱,而今卻一改常這麼愛潔,莫不是,莫不是身子出了什麼問題?
此刻水汽氤氲的浴房,赤着上身坐在浴桶裡的男人,頭微微朝後仰着,俊逸的臉龐漲紅近妖,随着浴桶内激蕩的水面和嘴裡逸出的一聲低吼,搭在褐色浴桶邊沿的左臂洩力的垂下。
須臾,男人喘息聲漸小,緩緩睜開泛紅的眸時,盤旋在他腦海中一整日女子在畫舫中濕身妖冶勾人的模樣,才消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