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事情攤開,她心底哪怕早已猜到,可依舊感到後怕,身子不覺顫得更厲害了。
謝璟見狀心頭仿佛被什麼蜇了一下,恨不能替她承受,而且,司亦塵并非良人,也不配擁有這麼好的女子,遂松開她的手,退坐在旁邊的紫檀木椅上,濃密般的鳳眸緊緊鎖着她,狀作随意提起道:“你和三皇子平日關系如何?”
沈靈薇此刻也沒了繼續抄寫《女戒》的心思,索性擱下筆,佯裝滿眼落寞地怔怔盯着窗外的夜色,嗓音放得極輕:“之前很好,可最近兩年他事務繁忙,性情也變的冷漠,對我也——”
少女情不自禁說到此處,似是忽察覺到不妥,忙掩飾地改了話鋒:“也可能是我的錯覺。”
可她眸底流露出的哀傷卻做不得假。
須臾,她頓了幾息,翹起唇角局促幹笑了聲:“謝璟,男人是不是都想三妻四妾?”
謝璟見她明明傷心卻強裝無事的模樣,心頭沉悶,他别開眼提起桌上瓷壺爾自倒了杯茶:“這要看你說的是什麼人。”
話裡話外就差說皇室和尋常人家娶妻納妾的區别了。
沈靈薇眸子一轉,還未來得及做出相對的反應,便聽他緩聲道:“三皇子和殷文君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沈靈薇借勢垂下眼低落地點頭,為了不露出馬腳,掩在袖中的右手狠狠掐自己手心一把,直到眼角迸出淚花來,才緩緩轉身看向謝璟。
桌案上的燭火被透窗而來的風拂過,突忽一跳,明明滅滅的火光映在她臉上,隻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滿是落寞隐忍之色,但她卻扯了下唇,露出個勉強的笑,佯裝大度輕松說道:“府裡的人怕我傷心都瞞着我,但我又不是傻子,自然就猜到了。”
謝璟握着茶盞的大掌緩緩收緊,“你怎麼想?”
沈靈薇眼圈發紅,咬着下唇這次并未吭聲。
謝璟默了兩息,關切地喊她一聲:“沈靈薇——”
不待他說完,沈靈薇似是無法面對,忽然将身體轉過去背對着他,胡亂拿起筆繼續抄《女戒》,邊懊惱地阻斷他的話:“謝璟,你今日的話可真多,都耽誤我抄《女戒》了,待會兒我若抄不完,會被罰跪祠堂的,你又不替我跪,就别打擾我繼續抄。”
謝璟見她這般欲蓋彌彰,心頭鈍痛越發明顯,他從紫檀木椅上站起身,将她手中的筆奪過去。
沈靈薇疑惑擡頭。
便見背着燭光的男人,似是信了她的話,神色冷峻的俯身提起筆快速地在旁邊紙上模仿她筆迹寫了幾個字,冷聲道:“你抄得太慢,恐怕天亮都寫不完,我幫你抄!”
沈靈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受震撼眨了下眼:“啊?”
謝璟仿照她的字迹往下繼續抄,頭也不回道:“你去旁邊練我剛才教給你的字,每日兩個時辰,我得空了會來驗收。”
沈靈薇萬萬沒料到,一貫剛正不阿,将規矩改在嘴邊的謝璟,竟肯屈尊降貴地幫自己作弊,心頭頓時樂開了花,忙斂住眸底的情緒,得寸進尺的翹唇反問:“我能不練嗎?”
謝璟擡眸拿筆敲她額頭,冷聲威脅:“我耐心可不多。别讓我反悔幫你。”
沈靈薇得了便宜哪敢再提條件,磨磨蹭蹭地拿着幹淨的宣紙到一邊練字去了。
謝璟下筆猶如神助抄完一頁後,不着痕迹地瞥旁邊沈靈薇一眼。
燭光下,少女低垂着頭提筆寫字的速度極慢,時不時蹙眉,抓耳撓腮的模樣,如往常那般靈動嬌俏,再沒了方才的落寞。
謝璟唇角微勾,露出個欣慰的笑。
*
兩個時辰後,謝璟回到齊王府便去了浴房,直到小厮在屋裡等着困得直打盹時才出來。
小厮忙揉了揉眼,摸了下手邊桌案上擱的藥碗,“這藥涼了,少公子稍等,奴才端去小廚房熱一熱。”
謝璟瞥去一眼,皺眉淡聲道:“我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無須再喝藥了,把藥端下去吧。”
“那可不成,前幾日少公子喝的治傷的藥早就停了,這碗藥是給您補身子的,夫人特地交代下來,每三日少公子便要服用一碗,用以增強體魄,停不得。”
謝璟聞言,挽高衣袖的手刹時頓住。
難道說這些時日他每每和沈靈薇接觸身子便有異樣,是這碗藥而為?不由沉聲道:“這藥裡放了什麼藥材?我何時開始喝的?”
“這腰裡有鹿血,當歸等大補的藥材。”
小厮說完凝眉細想一番後,一拍腦袋道:“七日前,少公子開始喝的。”
也就是說,七日前他身子初次有異樣時之時。
思及此,謝璟這些日子以來,每每晚上輾轉反側,心底對冒犯沈靈薇負疚感霎時消散,豁然開朗如明鏡。
他不覺掀起唇角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原來他對她并非男人骨子裡品行低劣的見色起意,而是這碗藥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