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靈薇當日戲弄司亦塵之故,天還沒黑,宴會便提前散席了。
沈靈薇也再未出門送客,好在謝璟幫她治病後,她的病症比之前好上許多,最起碼能喝下一些流食了。
雪玲見狀喜出望外,忙接過她手中剛喝完肉糜粥的空碗,作勢就要去小廚房再盛一碗過來:“小廚房還有許多你愛吃的點心,奴婢一并幫您拿過來。”
“不用了,等我感覺到餓了,再去取也不遲。”
沈靈薇右手撐在小榻上站起身,腳步浮虛地走到窗邊桌案前,用鎮石壓着宣紙四角,頭也未擡地吩咐她:“過來先幫我磨墨。”
雪玲滿臉擔憂地擱下空碗走過去,“小姐可是要繼續抄《女戒》?可您如今的身子怎麼吃得消?奴婢這就去告訴老夫人,讓她先停了對您的懲戒。”
沈靈薇忙攔着她,燭光下,隻見她眉頭輕蹙,一臉凝重地解釋道:“不是《女戒》,是些對我很重要的别物。”
雪玲雖納悶沈靈薇突如其來的異樣,但還是忙撸起袖子來幫忙。
*
院子裡,停歇在窗外枝丫上的雀鳥,不知被什麼驚動,撲棱着翅膀朝遠處飛去。
屋内卻靜默地落針可聞。
沈靈薇的臉色漸變凝重,右手懸于宣紙上幾次想落筆,卻不知如何下筆。
隻因眼下她和司亦塵大婚的日子還剩一個月,以近日發生的事情來看,很顯然,她之前冒着生命危險揭穿司亦塵對她“情深義重”的假象後,哪怕裝傷心,和司亦塵恩斷義絕,都沒能令事情出現轉機。
而今,她若想要短時間内和司亦塵退婚,無疑是難于上青天。
正當她迷茫不知所措之時,白日又忽受了刺激,這令她之前存于腦中上輩子頗為混亂的記憶忽變得清晰起來,因此,令她想到一些上輩子被她忽略的事。
大魏三十四年,由謝璟督辦的趙王謀逆案,因牽連甚廣遲遲未破,聖上震怒,特令刑部和金吾衛一同督辦。
彼時,謝璟查案查到殷丞相身上時,殷丞相之女殷文君和司亦塵的奸情,還未被她察覺,殷文君因此還尚在閨中待嫁。
也是這般時節,殷文君忽去廟裡祈福,當晚所住的寺廟不幸起火,因寺廟建在半山腰,令撲救異常困難,于是,那場大火燒死了很多尼姑。
殷文君雖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但卻因嗆入濃煙太多而遲遲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殷丞相愛女心切,當夜便去聖上寝宮參謝璟一本,言謝璟私下因愛慕殷文君不得,心生恨意,故而借着查探趙王謀逆案之時,屢屢逼迫殷文君就範,徇私枉法,這才害的殷文君為了躲避謝璟去了寺廟,落了這等慘烈下場。
聖上不疑有他,當場怒問謝璟可有此事。
最後不知謝璟是如何回答的,她隻依稀記得,此事還未被證實,聖上便已病入膏肓,并匆匆立宮中一位美人所出的七皇子為太子,并封她爹燕王,司亦塵分别為大将軍,昭王共同輔佐太子。
聖上臨終之際,怕兩人鎮不住朝中那些手握重兵的異姓王,更為了穩固朝綱,便以莫須有的罪名将他們全部鏟除,其中便包括齊王和謝璟。
至于,謝璟在此案中是否是無辜的,事關趙王謀逆案的一幹人等是否被全部抓獲,朝臣人人自危已無暇顧及。
之後,朝中因沒了齊王一幹諸侯坐鎮,司亦塵如魚遇到水兒,登時扶搖直上九萬裡,短短三個月内,不但攥了皇位,更迎娶了心頭白月光殷文君做皇後,坐擁天下。
而謝璟一家一百多口人則被流放嶺南苦寒之地,嶺南離京城千裡之遙,途中又逢雨季多瘴氣,他家中很多老弱婦孺還未到地方,便病的病,死的死。
那些押送他們去嶺南的獄卒仗勢欺人,不給收屍,任由其屍體被野狗分食,凄慘至極。
此事傳入朝中,朝野為之震驚。
就連她那一向看不慣齊王一家的老爹,聞之都兔死狐悲地傷心落淚,直言齊王一家無辜,何至于遭受此罪,可卻也無力助其翻案。
思及此,沈靈薇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擔憂。
隻因今生因她之故,殷文君和司亦塵的奸情提前暴露于人前,殷文君這才被迫出家做了姑子。可她将上輩子發生的這些小事一一串聯起來後,發現殷丞相極可能是司亦塵的人。
而她若想對付司亦塵,就得從殷丞相和殷文君處着手。
至于謝璟——
她本就存了拉攏他的心思,想讓他幫她一起對付司亦塵,而今兩人的最終目的殊途同歸,也算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螞蚱,就算不談兩人舊怨,她也不會令他再步上輩子的後塵,但,他竟思慕殷文君卻令她大感震驚。
思及此,沈靈薇眸子微轉,心想,以上輩子已發生的事來看,也不是沒可能。
要不,她惡心司亦塵的同時,作為拉攏他的籌碼,順水推舟幫他一把?令他抱的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