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玲忙将手中披風展開替她披上,邊小聲抱怨:“今晨從行宮出發的時候,奴婢就給小姐說山裡露水重,讓您千萬要當心别着涼,您還不信,這下信奴婢的話了吧?”
“信信信,我信還不成嗎!”
沈靈薇被雪玲念叨了一路,好笑地忙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一腳跨進前院,便見坐于前廳裡的衆人聽到動靜皆望了過來,尤其是坐于上首座位上的她爹爹,忙忍着心酸,沖雪玲壓低嗓音道:“你這會兒趕緊回去給我端一碗藥湯過來?”
雪玲愣了下,立馬伸出手摸她額頭:“小姐沒病喝什麼藥湯?”
沈靈薇加快腳步朝前走:“來不及解釋了,快去。”
雪玲見沈靈薇面色凝重,忙點頭去了,“好。”
說話間,司亦塵已從屋中走出,滿臉堆笑地迎過來:“不是還病着呢?怎麼也不在屋裡多待一會兒?”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體貼。
若謝璟沒有事先告訴她,司亦塵曾去行宮找過她的事,沈靈薇恐怕又要被他騙了去。
沈靈薇在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裝作虛弱的模樣,眼睫低垂抿唇道:“今日是爹爹回燕王府的日子,我為人子女怎麼都得來。”
說罷,疏離地越過他,朝上首的燕王躬身行禮,“爹爹,母親。”
燕王夫婦三十來歲,雙鬓已然花白,可因皆是習武之人,身子倒也健碩,看起來比一般人精神奕奕。
尤其是燕王,他個子極高,配上一身暮雲灰淨面杭綢直綴,如虎般的銳眸,和一把及胸的美髯,看起來威風凜凜,令人生畏。
燕王妃趙氏,個頭隻到燕王的肩頭,今日身穿一件濃紫色如意雲紋裙,頭插鑲嵌蝴蝶戲水的金步搖,素面朝天,卻極端莊賢淑,若細看眉眼的話,還能看到沈靈薇的三分神韻。
兩人好幾個月沒見到女兒,聞言霎時眼眶含淚,若不是司亦塵在場,要注意禮數,早已起身去迎女兒了,而今隻得暫時按捺住,急忙揚手令沈靈薇起身。
燕王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蒼蠅,關切地又問了一遍沈靈薇:“爹爹來的路上聽說你病了,可好些了?”
沈靈薇起身後,在燕王妃身側落座,極快地點了下頭:“嗯,女兒煩勞爹娘操心了。”
“你這孩子說得哪裡話,你是我閨女,我們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
燕王妃垂眼,仔細看沈靈薇周身一圈,見她比來京城時消瘦不少,臉上那雙含笑春眸,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霧,再沒往日靈動可愛的模樣,心頭一下子揪緊,再忍不住脫口問道,“你身子向來結實,怎麼入京短短兩個月就病了好幾場,可叫太醫過來診病?”
不待沈靈薇回答,尾随沈靈薇入屋的司亦塵,搶先道:“看了,太醫說薇薇可能貿然入京,水土不服。”
此話一出,燕王夫妻臉上頓時染上驚疑之色。
隻因他們這個女兒自小跟着他們東征西讨,無論好日子還是苦日子都過得了,怎會忽然換個地方就水土不服了?燕王妃忙看向司亦塵:“那大夫可說醫治之法?”
司亦塵搖頭:“隻說讓靜養。”
沈靈薇聽他這大言不慚地撒謊,心頭冷笑連連,猜測他恐怕是在警告她,不讓她告訴她爹娘他和殷文君的醜事,這才有此說辭,見燕王妃擰眉就要追問,忙低頭低低咳嗽了聲,堵着她的話,虛弱道:“能怎麼靜養?就是歇着呗,但我這身子恐怕一時半會歇不好,若能把婚期往後延續些時日,估計才會對我養病好一些。”
司亦塵聞言臉色微變,擱在膝頭上的雙手倏然緊握,可面上卻裝作一派寵溺的模樣:“薇薇。”
燕王妃将兩人異樣盡收眼底,卻按捺着拍了拍沈靈薇的手,輕笑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你們兩人婚期已定,君無戲言,哪能說往後推延婚期就推延的。”
“我也不過是随口一說。”沈靈薇擡眸瞥了眼司亦塵,翹起唇角笑了笑。
與此同時,雪玲去而複返,雙手捧着一碗藥湯入内,端到沈靈薇跟前:“小姐,您的藥來了。”
沈靈薇垂眸看了一眼,親切地挽着燕王妃的胳膊,撒嬌道:“太苦了,先擱這兒吧,等殿下走了,我再喝。”
燕王夫婦霎時驚疑不定地又齊齊看向司亦塵。
司亦塵本是來對沈靈薇示好的,見沈靈薇三番兩次落他臉面,唯恐她再說些别的刺激之語,登時待不住,幹笑着站起身:“好好好,我這就走,你可要乖乖喝藥。”
說罷,不顧燕王夫妻阻攔,告辭離去了。
待屋中隻剩一家三口時,平陽公主帶着金日離也急匆匆地趕來了。
燕王擰眉看向沈靈薇,終是吐出心中疑惑:“你和三皇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靈薇跟着站起身,臉上那雙含笑春眸,此刻冷清無比,隻聽她一字一頓道:“我不想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