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五月,漢湖兩岸翠綠如屏,但随着夕陽餘晖照進船艙裡時,暑氣從湖面升騰至船艙二樓,如同被滾燙的岩漿舔舐了一口,熱得撩人。
張瑾此刻早已喝得爛醉如泥,卻還不忘為自己好兄弟謀好處,胡亂朝金日離揮手:“走走走,你妹妹應該也感到無聊了吧,正好我們下樓去給她解解悶,這破二樓,我是一點都待不下去了。”
于是,兩人攙扶着一同下到二樓。
然而,當金日離醉醺醺地擡起眼,在屋中搜尋沈靈薇身影時,猝然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和謝璟含情脈脈地對視,當即震驚地瞪大醉眼:“薇薇,你,你們在做什麼?”
沈靈薇被驚了一下,杏面上倏然燒紅,忙站起身,“我,我——”
謝璟面無波瀾地端起手邊的茶盞,揚手對金日離淡聲道:“是我口渴了,問沈小姐讨了杯水喝。”
見他這眼都不眨的撒謊功夫,沈靈薇真是自歎不如,忙附和道:“嗯嗯,對,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方才悄然退下的名伶和丫鬟,也緊跟着從外面入内,随着絲竹弦樂聲起,各司其職起來,将沈靈薇和謝璟暧.昧的舉止掩蓋過去。
金日離見狀未做他想,拂開張瑾,擡腳就要過來拉沈靈薇,何耐喝的酒太多,腳尖剛一動,身形一踉差點摔個狗啃泥。
沈靈薇再顧不得其他,忙上前攙扶住他臂膀,急聲關切道,“哥哥,你不能喝酒就少喝點,今日又沒外人,不會強行灌你喝的。”
金日離東倒西歪地在沈靈薇身側落座,仰起頭用右手撐着額頭,指着謝璟不悅地嚷嚷,“誰說的。就那厮,剛才差點把我喝趴下了。”
沈靈薇聞言不覺向謝璟。
謝璟已在她右手邊落座,見狀挑眉毫不掩飾地沖她低低笑了聲。
沈靈薇被他的笑晃得心尖一顫,随即不悅地白他一眼,也跟着落座後,聽得謝璟對她哥哥道:“那剛才又是誰和我打賭,說若赢不了我,就和我冰釋前嫌做好兄弟的?”
金日離一噎,痛心疾首地皺起眉頭:“本太子願賭服輸!”
說完,哭喪着一張臉,忐忑難安地對沈靈薇道:“微微,以後我不能幫你再罵那厮了,明日等我酒醒,我再給你賠罪。”
沈靈薇萬萬沒料到,謝璟竟有這麼大的本事,隻是同她哥哥喝了一場酒,便和她哥哥稱兄道弟了,不覺瞪大一雙明眸,哭笑不得道,“哥哥,你這是被他灌了迷魂湯了嗎?”
不待金日離回話,謝璟唇角帶笑,揶揄道:“若是真灌了迷魂湯,倒也好說。”
他也沒想到金日離為了替沈靈薇出當年他家退婚的惡氣,竟會用傷敵一千自毀八百的法子,拼了命地灌他酒!好在他酒量比金日離好些,才不至于在衆人面前出糗。
說話間,一名金吾衛,行色匆匆趕來,壓低嗓音在謝璟耳邊道:“中尉,屬下有要事禀告。”
謝璟歉疚地對沈靈薇道:“我出去一趟,待會兒回來。”
一旁的張瑾也趁勢離去。
沈靈薇忙點頭。
待謝璟走後,船艙内隻剩下兩人時。
喝得醉醺醺的金日離,不知想到什麼,撲過來緊緊抱着她,哽咽着語無倫次地道:“我的好妹妹啊,你馬上就要和那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大婚了,哥哥幫不到你,哥哥心裡不痛快,是哥哥沒用........嗚嗚嗚.........”
說完話,又開始嚷嚷:“來,哥哥陪你喝一杯,今夜我們兩兄妹不醉不歸........”
聽着他颠三倒四的話,沈靈薇心頭微暖,又想到金日離再過幾個月就要回匈奴,兩人今後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一時間心頭也是百感交集,忙端起酒盞,和金日離碰杯:“好,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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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等謝璟再回來時,二人已喝得爛醉如泥。
謝璟忙走到沈靈薇跟前,将她從桌案上扶起摟入懷裡,輕拍她臉頰:“月月,醒醒?”
緊閉雙目的沈靈薇,聽到耳邊若即若離的輕喚聲,腦袋暈乎乎的,蹙眉不情願的将眼睛睜開一道縫,謝璟英氣逼人的臉霎時出現在眼前。
雙頰坨紅的她,恍惚的輕眨了下眼。
下一瞬,一段藏掖在她腦海深處的小事,漸漸與眼前的景物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