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冷肅的眉眼,在聽完她的話後,浮起輕笑,擲地有聲地道:“我信。”
他話雖如此,可神色卻明明是哄小孩的寵溺模樣,隻為令她安心。
得出這個認知,沈靈薇心頭忽沁出幾分甜蜜來,如藤蔓般将她心頭殘餘的不安纏裹成一團,皆化為對他的依賴,但她并不在此事上糾結,隻因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重生的事,故而,忙又說是無意間聽她爹談起此事猜到的。
謝璟再三肯定她不是被人教唆後,才肯吐露實情:“最多三個月。”
沈靈薇聞言愣住了。
上輩子她死後半年,聖上才病危,處置朝中藩王,連帶齊王府一家,而今,她還未和司亦塵大婚,人還沒死,怎會提前這麼早?
還有,之前殷文君在賽馬場陷害她時,在上輩子所發生的事情的軌迹還沒被打破,後來,她主動出擊對付殷文君後,才得以被攪亂。
思及此,一個可怕的念頭倏然攀上沈靈薇的心頭。
難道是因為她的緣故,謝璟這輩子才提前了上輩子悲慘的命運?
謝璟見她面色驟然變得慘白,六神無主,忙摸向她指尖,竟比剛才還要涼上幾分,不覺皺眉關切地問:“月月?”
沈靈薇蓦地回神,她惴惴不安地反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謝璟薄唇緊緊抿起,輪廓顯出冷硬之色。
沈靈薇正欲再問。
馬車外響起一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頃刻間,下人壓低嗓音的禀告聲傳入車廂;“少公子,老夫人聽說您回府了,喊您趕緊去見她,說有要事要和您談。”
謝璟朝外回了句:“知道了。”起身欲走。
沈靈薇忙跟着站起身,倉皇出聲,“謝璟。”
謝璟凝重的臉龐顯出幾分暖色,扳過她雙肩,溫聲道:“我知道你擔憂我,但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先回去,若我此次........”
謝璟說到此處,不知想到什麼,話鋒陡然停住,望着她的鳳眸染着欲言又止,和微不可察的落寞。
“什麼?”沈靈薇眨了下眼。
“沒什麼。”謝璟極快地收回眸底情緒,方才那一瞬的糾結是她的錯覺,他将披風撿起,輕輕地幫她系上系帶,隻道一句:“等我忙完就去找你,不用擔心我。”
接着,喚來下人吩咐他們護送她回去。
沈靈薇唇.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怎麼幫他,便沒有再言。
回程的途中,她将頭靠在車廂壁上,撩開車簾,出神地看向外面潇潇風雨,縱然知道他此刻家事未平,齊王急需他去救,可見他今日對她疏離的态度,前幾日浮上心頭的擔憂,和前後兩世被司亦塵各種欺騙利用唯恐自己再走上前世老路的擔憂,不覺間如藤蔓般裹纏上她的呼吸。
難道他真的因為阻隔在兩人之間的阻力太大而退縮了?
抑或,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幫她?
會不會是他也和司亦塵一樣騙她..........
這些念頭充塞了她整個腦袋,令沈靈薇一時心浮氣躁,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怎會如此患得患失,她擡手解下身上的披風,粗暴地丢在軟榻上。
雪玲見狀,面露不解地忙将披風拿起來,“小姐怎麼了?此處離燕王府還有一段距離,這披風還是穿着得好。”說着作勢就要幫她穿上。
“不用,我這會兒熱。”沈靈薇下颌繃得緊緊的,将臉偏到一邊,如是說。
比起謝璟的處境和态度,她此刻更恨自己的無能和軟弱。
雪玲正要再問,在瓢潑雨中行駛的馬車忽然一個急停,雪玲忙護着沈靈薇的頭,朝外面喊了一聲:“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不待車夫回話,張慎驅馬上前,隔着車窗遞給沈靈薇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唇角含笑地解釋:“這是我家中尉令我轉交給沈小姐的。”
沈靈薇秀眉剛擰起,張慎忙補道:“這裡面的東西,中尉前幾日見沈小姐喜歡,就親手在做了,今日清晨的時候才做好,并交給匠人去加彈扣,并不在府中,方才沈小姐離去不久,下人們才把這東西拿回來交給中尉,但這幾日中尉事多,恐怕抽不開身單獨見沈小姐,便令屬下轉交,還說希望它能代替他陪伴沈小姐。”
雪玲驚疑萬分,忙問:“這裡面是什麼東西?”
張慎輕笑,“屬下也不知。”
“屬下已把中尉的話帶到,沈小姐,告辭。”随着張慎話音落下。
沈靈薇蹙着娥眉,漫不經心地随手打開檀木盒,可當看到裡面裝的物什時,尚帶着煩悶的杏眸一瞬迸發出奪目的光彩,心頭陰霾盡散。
雪玲忙跟着望去。
便見古樸的盒底上,靜靜躺着一個如核桃般大小的镂空狀金籠子,那籠子邊緣有些粗糙,一看便是抽空倉皇之中所做。此刻,那金光閃閃的蛐蛐籠裡裝的一對黝黑的小蛐蛐,兩者肩并肩挨着,正在蠶食面前的樹葉,偶爾蹬蹬腿,發出清脆的“啾啾”聲。
系在金籠子頂端的一片金葉子開關上,龍飛鳳舞地寫着:“吾唯願與汝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