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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靈薇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後,心神激蕩地頹然坐在馬車上,久久緩不過神來。
萬沒料到謝璟此次遭遇的危機,竟和上輩子如出一轍,更甚者已成了死局,哪怕是她爹不再與齊王府作對,并聯合衆朝臣也不一定能救下齊王。
屆時,等齊王倒了後,下一個是不是就該輪到謝璟了?
雪玲見籠子裡的蛐蛐叫得越來越歡,用手指頭戳了戳,轉頭問沈靈薇:“小姐,這對蛐蛐剛吃完樹葉,是不是又餓了?”
沈靈薇一瞬回神,忙将蛐蛐撿起捧在手心裡,懊惱地反複查看有沒有摔壞,“抱歉,抱歉,方才沒吓到你們吧。”
回應她的是蛐蛐歡快的“啾啾啾”聲。
沈靈薇這才略微放心,拿起雪玲去路邊摘的葉子,心情沉重地親自喂養兩隻蛐蛐,并趕緊催促車夫回燕王府。
燕王妃幾日沒見沈靈薇,忙從屋中走出來迎人。
沈靈薇眼尖地看到廊下放着幾口大箱子,和屋中站着的幾個嬷嬷。
坐于屋中上座的她爹,此刻心不在焉地應付着宮裡來的人,擱在膝蓋上的大掌卻倏然緊握成拳,似在克制着胸口激蕩的情緒,沈靈薇心中咯噔一聲,忙問向燕王妃:“府裡發生什麼事了?”
“前幾日.你剛走不久,宮裡就派人來了,說按照慣例,你和司亦塵大婚之前,你需去宮中住滿半個月學規矩,我和你爹說你身子不适,推脫了幾次,可依舊沒推脫掉。”
燕王妃揪心地握着沈靈薇的手,滿臉歉疚道:“後來你爹氣不過,又見想不到給你退婚的法子,就進宮去找聖上,想要用自己的功名解甲歸田,推掉你和三皇子的婚事,誰知道聖上卻忽然病重,拒不見客.........”
說到此處,燕王妃擦拭了把眼角,“所以,你爹還未見到人,就被太監總管打發回來了,那太監總管和你爹之前曾有些交情,暗暗示意你爹說,你和三皇子退婚的事,若擱在以前聖上龍體安康時,還尚且有餘地,但現今,朝中動蕩,聖上急需挑選太子人選,在這節骨眼上,尤其防範各路藩王,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讓我們死了這條心,所以就.........”
沈靈薇回府之前,早已隐隐猜到會有此結果,可聽後心頭依舊失落極了,但自古藩王權力越大,做事越不能随心所欲,尤其她還有一個匈奴國未來的儲君表哥,維系着大魏和匈奴将來幾十年的邦交,故而,聖上忌憚燕王府,想要将她扣押在皇室之中,作為“人質”牽制她爹的舉動,也不足為奇了。
這種節骨眼上,若她爹敢有異動,一旦引起聖上猜疑,燕王府的下場可想而知。
思及此,沈靈薇隻默了一瞬,便将心頭酸澀強行斂住,翹起唇角故作輕松地安撫燕王妃:“娘别難過,你忘了,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就算真的和司亦塵退不了婚,但憑借我上輩子走過的路的經驗,還是能應對司亦塵一二的,不至于再被他害死一次。”
“薇薇,是爹娘對不住你。”燕王妃見女兒如此懂事,心頭苦澀更甚,一把将沈靈薇摟入懷裡,不舍得哽咽出聲。
沈靈薇也跟着鼻頭一酸,腦中不覺想起謝璟,但卻不敢再往下想,忙吸了吸鼻子,放開燕王妃,“宮裡的人可說讓我何時入宮?”
“說是明日,你若不想去,我和你爹再想想别的法子。”
“不,我要去。”沈靈薇眸色鎮定道:“但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和爹娘商議。”
燕王妃用袖子擦拭眼角,嗓音裡尚且隐着傷懷:“什麼事?”
“我想讓爹娘想辦法救救齊王。”
此話一出,燕王妃忙擡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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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謝璟入宮辦差之時,眼看就要過時辰了,馬車卻被堵在了路上。
張慎皺眉忙差車夫去前方看一眼,在等待消息的途中,見謝璟眼睑下隐着兩團黑青色,一看便是又是一.夜未眠,可他此刻卻聚精會神地握着手裡的刻刀,在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金豆子上落刀,不慎熟練的削出一筆,随着金豆子上的金泥落下,一個狀若蟲子鼓囊囊的小肚子漸漸成型。
“中尉,這是給沈小姐雕的?”張慎訝異一聲。
提起沈靈薇,謝璟冷肅的面容才有了幾分動容,他挑唇斜瞥他一眼。
張慎吓得立馬噤聲,但一想到昨夜他懇求沈靈薇的事,心底又起擔憂,不知沈靈薇會不會照做去求燕王,這念頭剛在腦中閃過。
這時,下人去而複返,氣喘籲籲地朝車窗道:“屬下問清楚了,是前方燕王府的嫡女沈靈薇,大婚在即,今日按慣例要去宮中接受教習嬷嬷的教導,燕王夫婦不忍心沈小姐去受苦,帶着許多箱從遼東帶來的特産,說是要一路護送沈小姐入宮。”
話音方落,謝璟手中刻刀猛地偏斜,在手背上落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刺目的鮮血一瞬從傷口處湧出,染紅了整個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