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反擊
這些時日,殷文君的書信一封比一封催的急切,逼他想辦法把她從寺廟裡接出來,大業對于他而言,固然重要,可殷文君到底是他喜歡的女子,他也不忍心她一直窩在那間破廟裡受苦,正苦于想不到對策時,忽聽沈靈薇如此提議,當即皺起眉頭。
“你不介意?”
沈靈薇微不可察的提口氣,面上卻狀做一副吃味的模樣,将臉偏到一邊,硬邦邦答道:“介意。”
司亦塵黑眸一瞬不瞬探究的盯着她。
她咬了下腮幫子,深吸口氣似是下定決心,又将臉轉回來。
夜色掩映下,那張欺霜賽雪的臉上憋屈之色一閃而過,隻聽她話鋒一轉,“但你既許了我好處,不再針對謝璟,為了公平起見,我也得拿出些誠意來,讓你心中好受一些,我可不想你說話出爾反爾。”
此話一出,司亦塵再不做他想,他面色驟然變得沉厲:“你不用這麼防着我,我既然已許諾你,就一定說到做到。”
為此,他可以容謝璟多活幾日,活到親眼見他和沈靈薇大婚之日,随即冷冷的拂袖離去。
待他人消失在長廊的盡頭,沈靈薇提到嗓子眼那口氣才緩緩落入肚子裡,她無力的用手扶着旁邊的紅木漆柱,将額頭抵在上面,心有餘悸的閉上眼,平複絮亂的呼吸,并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此次事關她和謝璟的安危,她一定不能輸。
之後幾日,翠兒不斷給沈靈薇放水。
沈靈薇規矩雖學的不咋樣,但到底沒第一日那般辛苦了,可饒是如此,每日晚間回到偏殿時,她的膝蓋和腳踝處依舊又紅又腫,若非雪玲早晚用浸了涼水的巾帕為她消腫,恐怕她次日便疼痛的難以行走。
若擱在以往,以沈靈薇的性子,定然早就嚷嚷着不幹了,而這次,沈靈薇卻出奇的平靜,每日除了用膳,便在空暇時間坐在窗前的桌案前,抓耳撓腮的對着宣紙寫寫畫畫,一旦聽到有人來偏殿的腳步聲,她便立即将那些書寫的紙張燒成灰燼。
雪玲見狀,總有種風雨欲來的危機感,做事越發不敢出錯。
這日,沈靈薇用午膳的空隙,司亦塵揚言要前來作陪,和她一同用膳。
沈靈薇思慮一瞬,立馬打定主意草草寫了一封信,遞給雪玲,令其想辦法交給謝璟。
雪玲恍惚猜到她布局那麼久,許是已到了收網的時機,再不敢耽擱,忙悄悄去了謝美人宮中送信。
做完這一切後,沈靈薇緊張的拍了下臉頰,強行逼自己冷靜下來看起來和平日無異後,才深吸口氣,走出偏殿用膳。
殷文君跟在魚貫而入的衆位宮女身後,垂着頭,擱在胸口下交握的雙手揪緊,恭敬的給他們兩人請安:“三殿下,沈小姐。”
司亦塵聞言給沈靈薇夾菜的動作一頓。
沈靈薇立馬将手中玉箸放下,瞥去一眼。
二十多日未見,殷文君身形消瘦大一圈,皎若秋月的容顔更是變得憔悴不堪,此刻,她眼睑下隐着兩團黑青,杏眸微微浮腫且通紅,一看便是在來的路上哭過。
沈靈薇淡淡“嗯”了聲,擡起下颌對她道:“聽說殷小姐琴彈得不錯,今日正好殿下人也在,你便給我們兩人彈奏一曲《長相守》聽聽。”
殷文君驚愕擡眸,飛快的看司亦塵一眼。
後者對沈靈薇的提議不置可否。
可明明之前他從不會這麼冷漠對她,殷文君雙手倏然緊握成拳,嫉恨的咬住下唇。
站在她旁邊一名面生的年輕宮女,不屑的睇她一眼,語帶不耐:“殷姑娘還愣在這做什麼,快去彈曲兒,别掃了沈小姐用膳的興緻。”
殷文君這才深吸口氣,強行移開盯在兩人身上的目光,挪去旁邊的琴台坐下。
須臾,那首她和司亦塵在一起時,她彈與他聽的無數遍的《長相守》從指尖逸出,曲調哀怨婉轉,仿若失孤的大雁在夜空中發出陣陣哀鳴。
司亦塵面上雖不顯,可卻變得心煩氣躁起來。
沈靈薇将他臉上神色盡收眼底,“啪”的一下,将玉箸重重放在桌案上。
司亦塵一瞬回神,忙夾了一筷子菜到沈靈薇的盤子裡,寵溺說道:“這是禦廚做的滾熱的野雞,我記得你從前最愛吃這個菜,快來嘗嘗看看和宮外的味道可有不同?”
沈靈薇冷着臉,拿起筷子将菜從自己盤子裡挑出來:“你也說了,這是我以前喜歡吃的菜,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吃了。”
雪玲忙在旁邊幹笑着附和:“我家小姐說這道菜腥,每次吃完後身上總有股難聞的怪味,跟個虎皮膏藥似的,用熏香怎麼熏都弄不掉,所以,從那之後,這菜味道再好,小姐卻是不肯再吃了。”
說完,甚至意有所指的瞥殷文君一眼。
殷文君到底曾是天之驕女,且,自她出生以來還從未被人如此當面羞辱,隻聽“铮”的一聲輕響,掌下的琴弦斷裂一根,刺目的鮮血霎時從指尖沁出。
她顧不得指尖傳來的刺痛,忙改了弦繼續往下彈奏,萬幸的是,這極輕微的出錯之處,并沒被屋中之人聽出,她下意識忙擡眸看司亦塵一眼。
司亦塵卻是耳根動了動,明明聽出她的慌亂,可卻一個眼神都吝于給她,并換了另一個菜夾給沈靈薇:“那嘗嘗這道菜?”
隻一刹那,巨大的失落感霎時鋪天蓋地襲來,令她再難自處,委屈的淚水蔓上眼眶。
沈靈薇見鋪陳的差不多了,懶洋洋的重新拿起玉箸夾了一口,放在嘴裡小口咀嚼,心滿意足的誇贊:“這個不錯,好吃。”邊不動神色的給旁邊站着的翠兒使了個眼色。
“這道菜叫什麼?怎麼從前沒聽說過?”
翠兒忙笑着解釋:“糖腌的玫瑰鹵子,之前三殿下每每在皇後娘娘殿中用膳時,極喜歡這道菜。”說着,指着桌案上另外幾道精美的菜肴,“還有這個風腌果子狸,那個酒釀清蒸鴨子,沈小姐都可以嘗嘗。”
沈靈薇臉上慵懶之意盡消,答非所問的冷笑着問:“哦?你不是皇後殿中的大宮女嗎?怎會這麼熟悉殿下的飲食習慣?”
翠兒一噎,似是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吓得忙垂頭,嗓音發顫的解釋:“這,這........”
另一名宮女巧兒忙替她說話:“沈小姐有所不知,翠兒沒進宮之前,曾是三殿下的遠房表妹,受母親所托,在宮中就多照顧三殿下一些,此事皇後娘娘也是知道的,甚至,三殿下沒認識您之前,皇後娘娘還想将翠兒指給三殿下做個孺人,可翠兒不.........”
那宮女話音未落,殷文君上一波傷心未平,又起震驚,再想不到司亦塵有了她和沈靈薇還不滿足,竟然背着她,又招惹了别的女子。那她為了他被逼的避走他鄉,聲名盡毀算什麼?她在他眼裡到底算什麼?
思及此,她再無心彈奏,雙眸狀若噴火,憤恨的盯住司亦塵。
司亦塵則眉頭驟然一沉,正要出言訓斥兩人多嘴。
沈靈薇轉頭譏諷的看司亦塵一眼,玩味道:“原來是你的情妹妹啊?我說,怎麼看她這麼眼熟?你若願意,要不,等我進門之後,便把她擡為孺人?”
司亦塵好不容易和沈靈薇關系緩和了些,自是不願将人再輕易惹毛了,那與他的大業不利,他斂起惱怒,擱下手中玉箸,寵溺的歎渭一聲:“薇薇,你生我的氣也就罷了,何苦牽連無辜之人。”
翠兒緊跟其後,惶誠惶恐的忙跪下表忠心:“沈小姐,奴婢敢給您發誓,奴婢對三殿下絕無肖想之意,至于巧兒嘴裡說的,隻不過,隻不過是皇後娘娘一時玩笑之語,當不得真,奴婢.......”
她話音未落,忽捂着口鼻沖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