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尊溫語勸導:“陛下言重了,可是野蜂傷人,各位公子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無意沖撞了,且法不責衆,我看此事不如算了吧,反而各位公子回去就要開始受訓,不如罰抄十遍宮規,以儆效尤如何?”
萬裡黎望着眼前養尊處優的尚尊,默然道:“尚尊說話真是大氣,朕才剛剛登基,國庫未見豐厚。各位公子不過半日就毀了禦花園,這要呆滿三個月,隻怕朕連紫宸殿都沒有辦法住了。”
“朕記得當年先帝也對此景有頗多感悟,如今驟然崩毀,若是先帝英靈有感,隻怕再難安甯。”
“而且這蜂蝶缤紛,不僅是先帝留下的遺景,更是為了祝禱江淮三陵十三郡豐收而設的勝景,正值春耕之際,此事有礙國運之嫌。”
尚尊微微變色,眸底泛出了一絲輕蔑,皺眉道:“哀家不記得,陛下竟然對先帝喜好如此挂懷。“
萬裡黎戲做足了,國運,先帝,朝政。反正說的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就懶得搭話,她信任尚尊,他再蠢也不會蠢到忤逆上面三項任何一樣,遂捧起茶杯飲茶不語。
尚尊見萬裡黎不語,隻能暗歎:“哀家,話已至此,陛下既然還不滿意,那不知道有何判決呢?"
萬裡黎微微側頭,看向院中低着頭跪着的一片人,無論是宮中任職的宮袍還是金線玉織的绫羅,芳香撲鼻的花衣,如今都鋪在滿是泥污的地面之上,随着身體微微發抖,無端讓萬裡黎想到了以前,明明啊,什麼也不知道,卻隻能等待,等待着一個與自己毫無接觸之人,口中的宣判。
這宮中啊,本就沒什麼意思:“縱然各位公子也确實毀了這蜂蝶缤紛,有沖撞國運之嫌,但也是為了自保。朕就不處置他們了,都回家去吧,好好靜思己過。也免了三年不得嫁娶之期,回去各自婚配吧。”
“陛下!這個處罰也未免過于重。”尚尊心裡一涼,連忙道。
萬裡黎毫不客氣的反駁:“尚尊此話,朕倒真的不懂是什麼意思了,這禦花園縱有七十二景,唯有此處乃先帝當年親手題字,驟然崩毀,朕心中悲痛不已,尚尊與朕不一同感懷先帝?”
說罷,又轉換了語氣:“此時正值春耕,為萬民重中之重,國事為大,宮中出了此兆,實在不吉,但朕不忍有傷人和,隻讓各位公子們回家,甚至不曾耽誤他們青春年華。如此處罰,尚尊居然還嫌重嗎?那朕不知還有什麼事情是尚尊心中的重要。”
語道最後,萬裡黎的聲音已經冷若寒冰了:“或許尚尊,心中所想并非國運,而是私仇?"
尚尊微微一頓,左手抓緊了衣袖,雙眼微紅不知是氣是急。他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
聖元二十五年,就是先帝在位的二十五年之時,這蜂蝶缤紛,确實是禦花園中一處普通的院子。但當時,各地災情不斷,甚至已經中原有了良籍落草為寇的苗頭。國事紛雜,先帝郁結難舒。
一日,先帝突然走到此園之中。見蜂舞紛飛,秋風和煦,心中平複,這時見一位女童設着五谷祭台,唱着祈求父母平安,萬物豐收的祝詞歌謠。
正欲細問,一看之下是皇六女萬裡慧,鳳顔大悅。母女二人在閑話家常之時。
這時尚尊的皇太女,攜江淮三陵十三洲大豐收的奏報上前。
先帝大悅,覺得萬裡慧仁孝恭順,帶來了這份好運氣。還當即揮毫将萬裡慧的歌謠中歌詞擇選蜂蝶缤紛,命人置于此苑。
這蜂蝶缤紛苑得先帝禦筆親題,瞬時尊貴。萬裡慧因此頗得聖寵,其父族姚氏甚至重新介入朝堂之中與尚尊背後的傅家分庭抗禮。後來萬裡慧和姚氏青雲之上,直至萬裡慧加封為瑞王。
終于,瑞王萬裡慧圖窮匕現,奪嫡之争開始,她陰險狡詐,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害死尚尊兩個女兒,包括微賤之際幫過她的的皇太女。縱然瑞王已經因為陷害手足,意圖謀反而伏誅,可朝野上下,誰人不知,尚尊極為憤恨瑞王。
尚尊凄然掩面道:“國家大事,祀與戎重。子嗣之事,尤為要緊。可陛下登基之初便以為先帝守孝三年為由,不辦大選,而今唯一一次大選,陛下居然要将這些公子全部趕出宮去,皇嗣不豐,别說是先帝了,就是大楚列祖列宗都會怪罪。”哀然之聲,令人動容,真像一位一心為女兒考慮的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