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桑的屍首,居然是方常應和李常應叫人善後。
那深褐色,帶有紫色暗紋的地面上,拖着暗紅色的血痕。
讓整個屋子裡的人都忍不住顫抖。
沈一諾耳邊都是驚叫聲,可他充耳不聞,眼中隻有剛剛若桑回首撞上了侍衛的刀上時,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遙遙地向他呢喃了兩個字:“抱歉……”
原以為陷害,如今卻是殺人,而之後就是誅心……
在這一刻沈一諾已經全部都明白了。
原來傅其琛想陷害的從不是自己,而是洛修越。
他沈一諾能得到的消息,傅其琛肯定早就已經知道了,他故意将這些消息一點一點的透露給自己,好讓自己去找洛修越對峙。
随後布下這個滔天的大網,先是用自己試探陛下,随後再假意相救了自己。
實際上是逼自己将矛頭一起指向了洛修越福薄災生的流言。
如今滿殿的人都隻是在哀歎一個死了的内侍,哀歎他們的命運。
可是等到明天,或許不久之後,蓬萊宮所有的宮女和内侍都會成了一個一個誅心之人,散播今日若桑之死,德君之罪。
整個内廷會形成一張滔天巨網,洛修越就會牢牢被網在裡面,以一個禍國妖孽的形象。
到時就算陛下再想要護着他,都抵擋不住謠言肆虐或者有心人的打擊。
他們會用所有的語言和猜測去揣度去渲染,洛修越的福薄災生和他所有過失。
而此時,布下這張滔天巨網的人此刻正無辜的坐在萬裡黎的身側,任由禦醫幫他包紮傷口。
他手上的鮮血淋漓的傷,讓這一場刺殺完美無缺,讓傅其琛全身而退。
如果傅其琛知道沈一諾在想什麼,一定會為他贊歎。
可惜隻有一點沈一諾猜錯了。
那就是傅其琛的傷,傅其琛原本隻要若桑做做樣子自盡即可,可沒有想到那個若桑,居然有此一招。
但他自己也沒想到的是,當若桑向萬裡黎刺過來的時候,他居然會鬼使神差的擋下來。
不過此刻,他躲在萬裡黎身後,溫柔的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狹長的傷痕,微微勾起嘴角,雖然痛,可覺得倒也值得,讓這場戲更加真實。
萬裡黎看着亂成一團蓬萊宮,走到傅其琛的身邊:“嵘貴賓主事内庭,依嵘貴賓看。落葉可曾有錯?”
傅其琛本欲跪下,但萬裡黎制止了他:“既然受傷,朕允你坐着答話。”
“謝陛下,宮中早有明令,一旦入冬,封湖冰禁,落葉當值三載,當知宮中規矩。”
萬裡黎高高俯視衆人:“宮正司亦有載,凡因嬉戲或過失,緻人傷殘者,減鬥毆罪二等;緻死者,依過失殺人論。落葉雖非故意傷人,但卻緻德君久病,宮正司量刑未有錯失。"
“如此宮正司并未量落葉重罪,可那若桑卻心懷叵測,口出狂言,竟敢污蔑郎君,更甚者,妄圖行刺,其罪當誅,證據确鑿,已當場自裁。”
“衆目睽睽,皆可為證。朕命宮正司,來将此惡奴罪行,昭告六宮。内庭共鑒,如果再敢議論此事,絕不輕饒。宮中若再有惡奴,以此為鑒。”
“而蓬萊宮,看護德君不利,還敢四處攀咬?皆是惡言惡狀。”
宮人跪伏于地,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目光散亂地四處遊移,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可以依靠的東西。
周圍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衆人就像是被困在陷阱中的小獸,無助而又絕望。
“自今日起,蓬萊宮,封宮!直到德君康複,若再有惡奴欺主,惡言污蔑之事。朕絕不輕饒!”
“就算你們自己不怕死,可你們個個有名有姓,不妨問問三族願不願意一起死。”
衆人膽顫心驚,齊聲道:“奴才必定忠心衛主,絕無二意。”
沈一諾當然明白,萬裡黎是在警告内庭,可是人心難測,就算如此,也會落得人心裡落下疑影。
可謠言哪是那麼般容易消除的?
申時,日昳向晚,風雲際會。太陽已準備西沉,可蓬萊宮的風波卻還仍未停息。
就在滿堂寂靜之時,宮外又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雜之聲。
小滿回來了!
他見禦辇在,鼓足勇氣,大聲呼喊起來:“陛下,請陛下為德君做主啊!”
他的聲音穿透了層層宮人,引起了蓬萊宮的注意。
小滿是洛修越的随身侍從,地位卓然。
一應衣飾比之常應,有過之而無不及。有時頭上一兩件玉飾,連張昌浩也贊歎不已。
但不同以前,此刻的小滿渾身狼狽,身上也皆是灰塵和泥土,手臂和膝蓋處的衣服被劃破,手中卻還捧着一個古怪的盒子。
小滿一瘸一拐走近正殿,身後居然還跟着岑馳月和一大批侍衛。
蓬萊宮人紛紛圍攏過來。但小滿不顧一切地挪向萬裡黎的方向,可走到一半,就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