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子弟，端和大氣；江淮俊秀，溫潤清雅；西州兒郎多情緻，何必這麼早就把自己定下。”

“之前，姐姐不是勸我千萬别學姑姑，定要早日成家嗎？難道是當年修越說的那些鬼故事，把姐姐吓到了不成？

萬裡璟不知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用扇子，遮住了自己半張臉：“瞎說，我什麼時候被吓到？隻不過第一次聽，圖個新奇有趣而已。”

萬裡屰不想拆穿："姐姐，洛家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而且我雖有皇女的名份，可快十五了都沒封爵位，修越願意許我，真不是為了攀附皇家。”

萬裡璟輕搖玉扇：“洛家公子确有不凡之處。姐姐并不是看不上他的家世。隻是……八妹，你不覺得他看着你，總覺得隔了些什麼？”

”不覺得啊。姐姐再憂慮什麼？“

萬裡璟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世人愛人總愛将三分埋在心底，二分讓外人看見，五分彼此默契。并非不愛，隻是天長地久，哪怕要與愛人攜手同舟共濟，坦誠相待。也要留三分餘地給自己，另兩分叫旁人不敢染指。”

萬裡璟的憂慮并非空穴來風，她總覺得洛修越看着自己的妹妹，就像在等，等一匹華美的布，等着工匠在修剪，裝飾，等着一件成品驚豔天下。

“但洛家公子對你，卻讓我瞧出了十分。”

萬裡屰低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不好嗎？”

萬裡璟無奈，洛家雖無名，但也不是什麼惡人。洛家公子既無外力，為何對八妹如此？

“八妹，你少時坎坷，但皇姐知道你隻是面冷心熱，實則待人熱枕。若這十分是真，便罷；但若洛家公子自己也不知道，幾分真假。你卻一頭陷下去，可如何是好？"

“姐姐，修越挺好的。我們在尚書房相遇，三載同窗。皆說我是不祥之人，但他是唯一一個願意靠近我的人。這難道還不是有緣嗎？”

萬裡璟忍不住蹙緊眉頭：“緣分不是這樣的，你也不是那樣的人。我聽說你向姑姑請旨，封将雲麾，明年就要去中原去剿匪？”

萬裡屰晃了晃長發：“是啊，我想建功立業，好早日有錢安宅啊。”

“不是，你是怕姚家的人涉足軍政，會為難我……你總是這樣，可我不想你這樣……”

萬裡屰連忙打岔：“唉，姐你看，前面有猜燈謎的，我去看看……”

“少打岔，你會猜嗎？” 萬裡璟想攔着她，可是人太多了，轉眼就不見了。“哎？别跑……人呢？”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長袍、手持折扇的相士攔住了她的去路。

相士看着她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微微颔首：“這位姑娘，相逢就是有緣，不妨讓在下為你算上一卦。”

萬裡璟看着他，微微皺眉：“這位公子？你……出來算卦？”

相士有一瞬間的尴尬：“在下，剛剛下山，誤入貴寶地，但見姑娘面有阻滞，有一言相告。”

江湖術士不足為信，但萬裡璟看這男子，居然出來讨生活也不容易，願意聊幾句：“公子，是要算卦還是測字？”

“相面即可。”

“那敢問面相如何？”

“恕在下直言，姑娘龍章鳳姿，定是天潢貴胄。甚至有萬人之上的造化，也猶未可知。”

萬裡璟秀眉微揚，目光如箭：“閣下可不要輕言。”

相士卻不懼：“在下不敢，隻是勸姑娘一句。姑娘乃是鳳困江河之命。天下江流彙聚，有急有緩。妄想以一己之命讓河流改道，河水逆行。絕非明智之舉，還是趁早回頭為好。”

萬裡璟目光細細審視着這個相師，一手緊緊捏着玉扇，但相士始終不卑不亢。

良久萬裡璟才再度展扇，沉聲道：“這天下河流熙熙攘攘，可離不開是非清濁。閣下，說我為天潢貴胄，可知天下人并非皆是皇親。江河一點波瀾，落在那萬人頭上都是家破人亡。“

”若真是如此，就算享盡天下榮華，也不過是食人骨血罷了。”

相士再勸：“可是姑娘可知，這食人血肉者未必自知，反而積濁揚清者往往頭破血流。”

萬裡璟甩過扇子：“謝過公子贈言。世事難分清濁，但總要有人去分。民之父母，這四個字，我從不認為那是書上一句空言。“

“既然身為皇親貴胄，就是要擔天下之責。若隻拿自己這點血脈，作為淩駕于萬人之上的籌碼，還不如一具行屍走肉。”

“多謝公子賜言。這點相金還請公子收好。”

相士微微皺眉，看着遠去的萬裡璟，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可是，姑娘，你的妹妹是不是在前面等你啊。“

萬裡璟停住腳步轉身：“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相士：“隻是想提醒姑娘罷了，你的妹妹如今孤木難支。仰仗你才有幾分恩榮，你若是也去了，她可如何是好？”

萬裡璟向遠處望去，燈火闌珊，萬裡屰還在攤子上前挑燈猜謎，也不知道猜中了沒有。

“八妹靠的從來不是我，可是這個世上留給她的太少，她幼時艱難，我怕她一意孤行，漸入迷障。可否為我妹妹也起一卦。”

相士：“好，與姑娘恰好相反。姑娘是誤困激流，越掙紮越難以掙脫，而你妹妹卻是鳳落黃沙。鳳屬火，風沙則會助長火鳳的勢。風沙起，命格盛，最後隻能自毀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