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萬裡黎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精緻的窗棂,斑駁地灑在她的鳳袍上。
寝宮内,燭火搖曳,宮女們已經退下,隻留下微弱的燈光陪着萬裡黎,偶爾,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也似乎在試圖撫平萬裡黎心中的波瀾。然而,這風卻如同過客一般,無法真正觸及到萬裡黎内心,如同夜色中的迷霧,難以驅散。
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白天,萬裡黎心中有疑,卻始終沒有問出口,慌慌張張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眼下身子躺在禦床,她的腦子如同飄蕩在時空和時間的幽靈,
一會兒飄向北疆的可能正啃着幹糧的師姐,一會兒又回落到十二年前去找邊北時帶的麥餅内有沙子,
再或是江淮最歡樓裡的的杯子上畫的桃花,少了一片。
萬裡黎心大的,從來不知道,自己記性居然這麼好,再把宮裡每一件事都琢磨出不同尋常之後,她徹底失眠了。
實在忍不住,喚來瑞甯,問她當初到底是怎麼和沈一諾說的,為什麼沈一諾會以為那支紫竹筆是她送的?
瑞甯難過的将困倦打碎吞了下去:“陛下,您當初說,如果貴賓問的話就說。是郁元帥送的。可是貴賓沒有問呢。”
“不問?不問也可以說啊。”
萬裡黎想起自己之前大幾個月前答應的,斬釘截鐵。現在真的估計會被師姐給打死。
中秋夜宴越來越近了,萬裡黎現在是見着清逸宮都要繞着走。幹脆來了司樂局,看着盯着莫青韻編排新舞,好在中秋宴上一鳴驚人。
司樂局,不同其餘幾司,在司樂局任職的男子,他們都是有名有籍,不乏大家出身,不乏技藝精湛、勤勉多年之人,他們之中,不乏想要在國宴之上,一展風華之人。
因此,當這位莫青韻以陛下的恩榮步入司樂局時,命衆人為其奏樂配舞時,迎接他的并非全然是尊敬與歡迎,更多的是暗中的嫉妒與不屑。
然而,陛下眼中的贊賞,卻似乎讓這位郎君更加與衆不同,當莫青韻将中秋宴上為舞曲首席的消息傳來。
其他樂官們更是怒火中燒,卻礙于陛下的寵愛與他的地位,不敢有絲毫的表露,莫青韻的臉上隐隐有了傲色。
萬裡黎親臨司樂局,司樂局彌漫着緊張但還有隐隐期待的氣息,其他樂官們都躍躍欲試,想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秋風雖已悄然在宮牆内外織起淡淡的涼意,但夏日的餘溫仍不舍離去,纏綿于午後。
萬裡黎落座,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輕輕擡手,示意随行侍從退下,隻留下一兩名貼身侍衛與瑞甯陪同。
瑞甯早已在露台之上為陛下備好了一處休憩之地,一張由上等梨花木精心雕琢而成的座椅,座椅旁,一張小巧的案上擺放着幾碟時令鮮果與幾壺清茶,其中,一盤禦膳房精心制作的酥山尤為引人注目,晶瑩剔透,看着就覺得清涼可口。
“這酥山,倒是新穎。”萬裡黎細細端詳,試着嘗一勺。然而,剛入口,萬裡黎的眉頭便微微一皺。
“陛下,可是這酥山不合口味?”一旁侍立的瑞甯見狀。
萬裡黎輕輕搖頭,将手中的勺子放回盤中,宮中的樣式,雖精緻,好看,但用料,款式都是用慣了的,又甜又膩。
那比的上,清逸宮裡,将草木詩畫,封進平淡的面皮裡,花草和粉,纖手搓來,色有百項,碧油煎出,是食,更是詩,草木人間,也可染上煙火氣。
每一口都能品出不同的故事,那才是真正的美味。
這酥山一入口,萬裡黎心都涼了。
萬裡黎輕輕搖了搖頭,并未再多言。
樂響起,莫青韻身着華麗的宮裝,開始在台上翩翩起舞。他的舞姿輕盈,如同仙子下凡,足令人都為之傾倒。
但莫青韻卻心有挂礙,時不時的想往陛下那看一眼,憑他的功底,不足以失誤。但伴舞的一名伶人不忿,故意放慢了半步,
果然,就在樂曲進行到高潮時,莫青韻少了半步的退路,導緻中間一個舞段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一下。
整段樂曲戛然而止,萬裡黎微微點頭,示意重來。
然而,接下來的表演卻讓萬裡黎愈發不滿。莫青韻和其他人,配合明顯不足,在舞蹈中頻頻出錯,似乎完全不在狀态。
萬裡黎眉頭微蹙,卻也未失風度,輕聲喝止:“罷了,今日日頭毒,你們也辛苦了,且先歇息片刻吧。”
樂聲暫停,場中頓時安靜下來,隻留下伶人低低的交談聲。
莫青韻,趁着這難得的間隙,款步上前,盈盈一拜,聲音輕柔如春風:“奴才參見陛下,願陛下萬歲千秋。”
萬裡黎不語。
說罷,莫青韻的目光落在了案上的一盤酥山上,那是用新鮮水果與冰塊精心制成的夏日甜品,誘人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