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位公子才見了他一面,甚至連話都沒說幾句,又如何得知?
"可是做郎君又有什麼好?"黑衣公子自顧自的說着。
"你若得寵,其他人便會加害于你;你若不得寵,在這宮中虛耗年華,也是一個死字。這宮裡的男人從來活不長,更何況你喜歡的還是一個皇帝”
”在下,實在不忍看公子年紀輕輕便消失在宮牆之内。隻要公子願意點頭,在下必出公子逃出宮牆。“
什麼?出宮?沈一諾的心中很奇怪。自己與這位公子非親非故,他何至于如此?
黑衣公子看懂了沈一諾眼神中的戒備和不願意:“不願意,也對。畢竟萬裡黎,剛剛才答應要幫你師傅洗雪沉冤,你很感激她。”
見他真信了自己那席話,沈一諾決定将這一見鐘情,以身相許的戲碼,接着演下去,緩緩點了點頭。
黑衣公子不乏鄙夷:”就為了這點恩惠?一個見色起意的人小小的把戲罷了,你的情可真廉價。”
沈一諾微微揚起下巴,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真誠:“我承認,初見時我确實感激,但真正讓我動心的,是她重情重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她為了黎明百姓,安康太平,殚精竭慮。 ”
“我心悅之,乃是為己,但她非為己,而是利天下之人。所以,請公子不要再以小人之心度陛下之腹。”
”可笑。“黑衣公子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深邃而銳利:”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所謂的深情厚意,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的幻想罷了。”
“你所謂的了解,不過是一場交易,你為洗冤還恩,她為奪名利用。你居然當真,可笑。”
黑衣公子的話語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直刺沈一諾。甚至帶了隐隐的怒氣。
沈一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不敢激怒他:“公子,你說話可真奇怪,北慶人為何要對我一個大楚人這麼好?”
黑衣公子身形一頓,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說還休,最終卻隻化作一句低沉而意味深長的話:“因為你的箫聲,那支曲子,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甚至以為這世上再無人記得。所以,我願意伸出援手,幫你一次。”
是剛才他剛剛臨時改奏的曲子,那并非宮中之樂,是他在沈家習得,沈家樂譜衆多,他以為隻是家中珍藏。
難道還有什麼别的緣由嗎?:"這支曲子是我師傅傳我的樂譜,可師傅早去,我也不清緣由,難道公子知道?”
黑衣公子自嘲一笑:”原來才短短三十年,就已經沒人記得了。好,那我就告訴你。“
"三十年前,江淮三陵出了一位絕色美人。他一襲紅衣,傾國傾城,三陵俊秀正風華,滿城掩面歎不如。都說這樣的美人會是三陵的榮耀,可是我說是他的劫難。”
“當時三陵來了一位赫赫有名的才女。三月三日,春江碧透,花前月下。女子漫步江畔,偶遇那位紅衣美人倚橋凝月,心生愛慕。以曲寄情,作春江月影一曲,二人結緣。”
“才女亦因此一曲成名,随後作詞攥文,一度成為當時寒門三陵才女領袖。”
沈一諾宴會之上,心懷激蕩,便奏了出來,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故事。但重點是眼前這個公子本應是北慶人,怎麼會知道三十年前大楚的曲子如此了解?
但他不敢問:”春江月影?這便是公子,想要助我出逃的原因?“
黑衣公子點頭:”是,春江月影是因情而生,你剛開始奏樂,不過爾爾,但當萬裡黎看你的時候,你情與曲融,曲藝大成,讓人身臨其境。”
沈一諾擡眸,他想起剛剛,陛下從萬人中投來的目光,他曾經多麼希望,那樣的目光可以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天地間再無他物,唯有二人,但他還可以見到陛下嗎?
黑衣公子打量着沈一諾的神色:“但看來不需要了?也對,榮華富貴,何人不愛?我成全你。“
沈一諾放松下來,這人這麼說,就是不會要他的命了,幸好,他還沒等到答案,真的不想死:"無論如何,多謝公子。“
”别急,我有一個要求。春江月影分上下兩阙,剛剛你演奏的是上阙,我想聽完,好好演奏。“
沈一諾心中暗自思量,這既是考驗也是機會:“公子請放心,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黑衣公子将洞箫遞上,
沈一諾調整呼吸,随着第一個音符的響起,整個庭院仿佛都被一股柔和的氣息所籠罩。
春江月影上阙的旋律纏綿悱恻,溫潤細膩,讓人仿佛置身于春江之畔,看着月影落在水上,微微蕩漾。而下阙則輕松歡快,如同春風拂過江面,帶來生機與活力,讓人心情愉悅,仿佛所有的煩惱都随江水而去。
但結尾處卻有絲絲突兀,如同江水遇到石壁,頭破血流般激烈,随後又迅速歸于平靜。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為這春江之畔的月影,帶上一抹難以言喻的悲壯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