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戰部|隊用的皆是熔煉了破甲符的箭頭,戰舟箭士用的兵器則是新材料所鑄。雙方統共數千人在空中彎弓搭箭,猛烈開戰,生死搏殺。
箭矢縱橫交錯,密集如暴雨飛蝗,幾乎将一大半天光都遮了個幹淨。
從半空遙遙俯瞰更遠處的地面戰場,但見沿着交界一線的矮山區域,煙塵滾滾,大地震顫不休。
三峰的戰獸騎兵隊與朱雀的猛獸隊迎頭撞上,兵器撞擊聲混合着獸類憤怒狂暴的嚎叫聲、沉重奔突的腳步聲撼動天地。
騎兵戰場之外,是短兵相接的步戰隊。
三峰兵士越過邊界,潮水般洶湧而出,與城牆門洞中沖出的朱雀兵士交錯在一起。雙方刀砍斧劈,木倉挑矛刺,以命相搏,喊殺震天。
大約是方才城中仿佛天崩地裂的動靜太過巨大,令朱雀的兵士心中驚疑,抵擋的勢頭稍稍緩了緩,被攻勢正勁的三峰兵士狠命沖|擊着,竟有緩慢後退的趨勢。
謝重珩的戰舟越過城牆,倏忽從戰場上空俯沖盤旋而過。
舟上特殊的傳音法陣開到最大,大嗓門的兵士湊過去吼了一聲:“神明降罪,朱雀城崩塌,新城主在此,降者不殺!”
那聲音随戰舟響徹整個戰場。所有朱雀兵士聞言都有瞬間的呆滞,本能地回頭看去,卻隻看見了仿似遮蔽了身後整個天地的滾滾煙塵。
方才城内的巨震,每個人都知道;最近城主祭祀無盡山的神明,也不是秘密。但絕大多數幽影并不知道主城下的法陣之事。
聽說城都崩塌了,衆人霎時的本能認知都隻以為果然是神明震怒,要降下責罰。
三峰兵士盡皆為之一振,趁機更加猛烈地沖|擊朱雀的防線。
就在這時,高聳于半空的城牆後驟然騰起一片巨大的虛影,謝重珩心中再度急遽湧出方才躍下宮牆時,曾感知到的那種危機感。
他從琉璃瞭望窗中望去,但見天幕下,一隻比戰舟更大的雪白狐狸虛影裹着副森森骨架,在空中蓦然回身,停住。
九條長尾在身後舒展搖曳。它微微昂着頭顱,狹長的狐狸眼冷酷森寒,正冷冰冰盯着他們的戰舟,彷如盯着獵物般,蓄勢待發。
它的後背上似乎立着個人影。隔得太遠,看不真切,隻看見那人身姿俊逸,錦服流光,袍袖在陰風鬼氣中獵獵飛揚,似降臨天地的仙人。
當年拿下句芒後重傷昏迷的幻夢裡,謝重珩曾第一次見到這早已消失在歲月長河中的大妖的原身。
如今再次親眼看到它的虛影,一如初識,是他從未想象過的優雅、高貴、威風。
他喃喃道:“原來傳說并非虛構。”
身邊有人嗤笑了一聲:“法陣幻術罷了。紅顔枯骨,也值當你為美|色所惑?你想在天上打還是在地上打?”
那一瞬間,謝重珩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也許是凡人天生就有淩空飛掠的夢想,也許是覺着決戰風雲之間更加刺激,又也許單純隻是想看看墨漆将要做什麼,脫口道:“當然是在天上打。”
素衫白發的男人睨了他一眼,懶洋洋地:“這有何難?隻不過後面要你遭點罪而已。”
他擡手掐訣,也不知用了什麼術咒,竟将謝重珩的神識同戰舟的飛行法陣連在了一起:“現在我們都在你的賊船上了。”
決戰在即,謝重珩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問要遭什麼罪。
他神識中像是突然生出無數絲線,戰舟仿佛成了被自己操控的提線木偶,得心應手,當下提着陌刀大步走上甲闆。
戰舟随他的心意而動,風聲驟起,直奔對手而去。
九尾虛影仰頭無聲地咆哮着,露出尖利獠牙,猛地撞過來。比它速度更快的,卻是一把展開的折扇。
扇面一幅桃花笑春風的工筆畫,幾可亂真。
折扇飛旋間,倏忽竟伸展得比九尾虛影還大。扇中突兀地飄落數朵桃花,交錯飛揚,刹那已化成半個戰舟般大小,浮沉如夢,急速飄搖而來。
謝重珩不擅法陣,卻也察覺其中隐隐含着某種軌迹。
無論此人是不是宮氏子弟,精通陣術卻是事實。親眼見識過逐日驚神陣的威力,他哪敢讓其靠近,當即避開,趁法陣未成,催動修為揮刀一斬。
戰舟盤旋回轉間,桃花化成無數破碎的光點消散。那一刀爆出的刀鋒虛影正正掃過折扇,誰想那竟隻是幻象,并未損傷分毫。
刀鋒過時,扇中又蓦地探出一截桃枝,在虛空中急遽抽芽生長。
不過瞬間,竟生成頂天立地的扶桑神木,自朱雀城地面拔地而起,直沒入雲霄。中間枝柯扶疏,橫斜出十條巨大的側枝。
枝桠繁茂的葉間,竟托着十輪明晃晃的太陽,飛速長大,高懸天幕之下,霎時将多少萬年來都從未見過陽光、陰沉如水墨畫的整片天地映成火海。
眨眼工夫,世間一片豔紅。
地面已有簇簇火光,冒出無數濃煙。謝重珩隻覺身邊的空間都在烈烈燃燒,戰舟飛行間,刮過的風都像是席卷而來的火焰。
烈日火海中,那仙人般的朱雀城主擡手掐訣。巨大的九尾天狐虛影淩空縱躍,迅疾如風,鋒利的爪牙直撲戰舟而來。
謝重珩操控着戰舟閃避,本能地覺出了不對勁。
法陣威力雖大,但布置起來耗時費力,多半會提前構畫。若是對戰之際臨時為之,則必然需要強大的掩護。
如這般遍布天地的幻術,哪怕宮氏現任掌執親臨,也絕不是一擡手一轉身就能做到的。
但他沒有任何時間去細想。船艙裡不知誰像是懂他的心思,及時抛出長弓箭囊。
他一把抄住,挽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