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得連生氣、失望也不曾有。
東飲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寒意如劍,便是匆匆觀上一眼也覺得遍體生寒。
此番神情看在佑離岸眼中,卻是如同刀刃般鋒銳。佑離岸眼淚早已糊了滿臉,但是他仍然不敢置信地望着步柏連。即使師尊的神色已經告訴他最害怕的結果,他還是控制不住得膝行湊近,企圖用袒露的真心換來往日的縱容。
“我不是的,師尊,你要相信我。”方才體内龐大的力量慢慢融入經脈中,魔物血脈緩緩蘇醒,與仙骨正道沖擊起來叫人生不如死,佑離岸痛得幾乎神志不清,他伸手夠住步柏連的衣袍,喃喃道,“我真的不是魔物。”
佑離岸依舊不相信。師尊怎麼會不相信他?即使他眼下分明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地方。可是他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師尊應該知道的、師尊應該相信的!
聽見顔蓋的話,步柏連終于擡眼,漠然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
師君道心下一駭,下意識握緊自己的浮塵。
那一瞬間,師君道幾乎以為步柏連要把這百來号“衆目”都殺了。
卻見下一秒,步柏連垂眼看着佑離岸。他沒有歎息,也沒有痛徹地失望,隻是自嘲般平靜地說道:“是我的錯。”
顔蓋聽了這話就要笑,正要再說些什麼,隻見步柏連俯身利落地打暈了佑離岸。
“啊!”柳如煙捂住嘴,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強悍肅殺地靈氣鋪陳開,圍繞步柏連身周而起的結界蠻狠地蕩開,直接将方圓幾裡的人都震開,周圍肅清的幹幹淨淨。
下一秒,雙刃裁雲劍直接從佑離岸頭頂灌入,順着經脈根骨行雲流水滑下,剝開仙骨。
縱使千口指責,也沒有人想到步柏連對佑離岸下手會如此狠辣。
“嗚!!!!啊!!!!!!”
剝離仙骨的劇痛生生逼着昏迷的佑離岸睜開了眼睛,十指死死在步柏連仙袍上抓出淋漓血痕。
裁雲劍入體的刹那,佑離岸聽見了自己體内發出嘶吼。千萬根冰棱同時紮進經脈的寒戰,接着是焚盡五髒的灼浪——師尊的劍氣正生生撬開他曾經千禱萬鑄修煉的仙骨。
他瞳孔渙散,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恍惚看見那年被師尊牽着手引氣入體,月光般的靈力在經脈間溫柔流轉。
隻一秒,便感覺頸側一頓,再次陷入黑暗。
廖枕持踉跄着爬起來,不顧自己還暈着,喊道:“師尊,師兄真的不可能修魔,他……”
然而下一刻,他便僵住了。
半截瑩白如玉的仙骨破體而出,懸浮空中時還流轉着月華似的光暈。隻遠遠瞧上一眼便能知道此人天賦之強,更知道這具仙骨的擁有者曾經是如何潛心修煉、日夜鍛造。然而清輝隻閃耀了半息,玉色輝光便暗淡下去。
失去仙骨的佑離岸劇烈痙攣起來,層層黑霧中,魔紋順着脊椎瘋狂蔓延,所過之處皮肉如沸水翻湧,居然真的有一脈力量以極快的速度修補着他破損的經脈!
廖枕持怔愣住了:他的師兄,真的是魔物。
柳如煙握拳唇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指節堵住悲鳴。利齒深嵌入肉骨,滿嘴血腥。
她的眼睛裡裝滿了淚水,模糊了她的眼中的不敢置信。
這是不對的。柳如煙想到。師尊他們不應該這麼做。這件事應該調查明白!這根本不……這根本不是正道!
步柏連召回雙刃裁雲劍,單膝跪下架住佑離岸。步柏連廣袖翻湧如雲海,佑離岸的眼睛再一次張開,無意識的瞳孔縮成豎線,黑霧修補着經脈。卻見步柏連并未打斷。
他的頸側浮現出相同的魔紋。
師君道大驚,半步上前卻被結界彈退散步,他失聲喊道:“步仙師,你在幹什麼!”
衆目睽睽之下,步柏連居然在于這魔孽結為血契!
步柏連揮揮手解開了結界。
他還是平靜的樣子,連一滴眼淚也沒沒有為疼愛的小弟子流下。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不容置喙:“既然是我的弟子,便是魔物我也要管到底。從今往後,佑離岸但凡動用魔力都會經過我的經脈。我一日不死,便一日看管着他,若是有朝一日道隕,死前也會将他帶走。”
說着,他将佑離岸交給給無盡藏的弟子:“帶回無盡藏,關押月明樓。”
顔蓋:“這……”
步柏連看過去,他渾身血色,面容冷漠,還帶着動完刑後的疲憊與不耐:“怎麼,顔掌門還有什麼異議嗎?”
當然有異議。
古往今來這種情況并非一起,從前有過一二事件,這弟子都是當場處死,從未有過明知是魔物還帶回宗門的!
可是如今步柏連已經與這魔物結了血契。
而他們,尚且不能失去步柏連。
步柏連轉身:“上馬,啟程,一切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