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霄話音剛落,旁邊有個有了年歲的繡娘也插嘴道:“可不是嗎,沈娘子每日就吃這麼點東西。我們勸她多吃些,或者上外頭買一些,她也舍不得,還推說是嫌自己不夠瘦挑,這樣下去得消減多少啊……”
赤紅霄眼下扮着的雖是沈婳伊的小姑,但聽了這話心裡仍不暢快,就像是自己被罵了一般。她貼在沈婳伊耳邊嘀咕:“你還看不慣我吃糟菜餅呢,你自己都對自己不好……”
沈婳伊不好意思地沖她吐了吐舌頭,便繼續低頭扒飯。赤紅霄幽幽歎了口氣,心裡隻覺得有各種負面的情緒糾葛在了一處。她原以為沈婳伊嬌生慣養久了,又那麼擔心她的飲食。那她定會是個其他方面再如何節儉,也不會克扣自己吃穿的人。她果然不該太放心她,她本同她一樣,對自己克扣起來下的都是狠手,而她居然還由着她虧待了自己這樣久。
赤紅霄匆忙把飯吃完後就出去了,沈婳伊猜到她可能要上街買吃食,也不好攔着她。等赤紅霄再回來的時候時辰尚早,繡娘們午休的時間還沒結束。赤紅霄拎着吃食正準備大跨步邁上台階時,一腳便冷不丁踩在了裙擺上,差點沒把自己摔了個仰面朝天。
她這副穿不慣長裙的滑稽模樣正好被路過的張大娘迎面撞見,她眉開眼笑的同時話音裡還有幾分疑惑:“陳娘子,你上樓梯怎麼也不知道把裙子提一提,這般毛手毛腳的,怎麼就跟之前沒穿過女裙似的。”
“我、我之前在陳家村農活幹多了,确實不怎麼穿這長裙,讓張大娘見笑了。”赤紅霄一邊讪笑,一邊别别扭扭地提着裙擺,隻覺得手腳全被束縛住了,可就算被束縛住了她也得逼自己習慣,這樣才好和那些女娘們打成一片。
赤紅霄回來後沒一會兒,就被沈婳伊拉進了那些年輕繡娘堆裡,聽着她們講各種街坊四鄰的奇聞趣事,還有話本子裡的各樣故事。赤紅霄比起開口插話更愛閉口旁聽,才聽了沒一會兒,就見張大娘突然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對着她們的方向說道:
“沈娘子,快躲起來,那個杜公子又來了!”
剛剛還談笑風生的那一幫女娘全跟着沈婳伊一起慌張了起來,紛紛忙着幫她指路掩護。赤紅霄也吃了一驚,拉着身旁一個女娘問道:“那個杜公子最近還進繡莊來了?”
“往日是不進的,但這幾日沒正式上工,他估計是看掌櫃和管事的夥計不怎麼來後好渾水摸魚,因此沒少進來拈花惹草。”
“真是好大的膽子,我倒要去和他會會。”
“陳娘子,你可别惹他!我們姑娘家家的,與男子拼氣力周旋可是吃虧事兒,要被他趁亂占了便宜可如何是好。”
“你們幫我護着我家嫂嫂便是,要是今日不給這杜義山吃點苦頭,他還以為繡莊裡的女娘好欺負呢。”
赤紅霄推開了那個女娘因為關切而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外走便一路活動筋骨。萬錦繡莊最近正缺幫忙打掃庭院的夥計,因此庭院那兒的掃帚還置放在角落裡沒有人動。赤紅霄拿過掃帚握在手中假意掃地,一陣細碎踏雪的聲音沒一會兒便傳了進來。
“哎呦,繡莊今日來了個新面孔呀。”
還不待赤紅霄說話,杜義山走到她跟前就自己停了下來。她擡起頭,杜義山嬉皮笑臉的模樣就已經引入了眼簾。
赤紅霄的眼中早已漫上了幾分輕蔑與玩味兒,但杜義山見她作着女子裝束,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口中依舊不安分着:
“姑娘打哪兒來的呀,這大雪天裡怎麼獨自一人在外頭做這苦活,要把這标緻的小臉凍壞了可怎麼好。”
見杜義山話還未放完就已經想上手,赤紅霄冷哼起來:“連姑奶奶我都敢惹,今天不把你好好修理一頓,你以為我家嫂嫂好欺負呢。”
赤紅霄身着長裙畢竟行動不便,因此也隻配合着掃帚動了幾下拳頭。那杜公子許是覺得這繡莊内左不過是些女娘,就算兀自闖入也是狼入羊堆的快意事,一時匆忙下連随從也沒拎進來。
赤紅霄這陣子因為杜義山本就沒少受氣,因此下手也不分輕重,隻幾下就把杜義山打得哀嚎連連。杜義山看她拳勁甚猛,力道也不似一般嬌柔女兒家,馬上就抽空溜走了。
赤紅霄怕上前追他時又把裙擺踩了,抄起掃帚就沖他的後腦勺丢了過去,差點沒讓杜義山直接摔雪地裡。
“登徒子,有種就去報官啊!最好讓全大城的人都知道,你今天被個女人揍得頭都擡不起來!”
赤紅霄沖着杜義山的背影狠狠喊道。杜義山這回聽完後連狠話都不放了,隻想着走為上策,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繡莊庭院外。
赤紅霄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差點沒大笑出來。她隻感覺自己總算是找到了些穿女裝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