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霄聽見碧紋幽怨的聲音隻差沒噗嗤笑出來。
“樂坊司内除了你,誰愛給自己灌那麼多酒,還不給我注意些。”
“行,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都依小姐的行了吧。那我們走了,不打擾你們兩個了。”
一陣腳步聲散去後随即是關門的聲音。赤紅霄聽見沈婳伊沒能掩住的笑聲輕輕飄了過來。
“紅霄。”
蓋頭掀開後,赤紅霄方才看見沈婳伊身着嫁衣很是動人明媚的模樣。
沈婳伊的臉上絲毫沒有過門新婦的嬌羞之色,她泰然自若,仿若掌握了全局。她似乎要像丈夫一樣給她關于未來所有安心的許諾,溫柔地包裹她所有不安忐忑的情緒。
隻是赤紅霄的心裡并沒有忐忑與不安,方才那點新婦的羞怯也随着蓋頭的掀開遁影無蹤了。
“婳伊,真奇怪。我們說好了要各自嫁娶一次,今天明明算是我嫁你娶。我方才蒙上蓋頭時,也仿佛入了戲似的,覺得自己應該跟姻緣故事裡的美嬌娘一樣。歡喜嬌羞的同時,心得像是被提起來。得等着夫君過來給我依靠,我才能安心。”
“但是掀開蓋頭一瞧見你,我就感覺所有的戲都曲終了。這婚事本是我自己選擇、自己把握的,何須演那惶恐不安、由人安排的戲碼。我一見夫人,隻生憐愛親近之心,一點新婦的羞怯都沒了。”
“紅霄,我好高興。”沈婳伊伸出手抱住了她。
“我好高興你在嫁我時能心中安然,并無憂懼。我對你許諾,今後你喜悅時我會陪你喜悅,你若傷悲我就與你一同傷悲。你所有的情緒我都會放在心裡,珍之重之,定不會放下你一個人了。”
她許諾給了她自己認為的最重要的事。赤紅霄心裡也沒演新婦的念頭了,她深情地擁抱住她,仔細地端詳起了沈婳伊的臉龐。
屋内數盞的喜燭在暗夜裡輕搖生輝,她的笑靥在澄黃的燭光中似乎被輝映得更暖了幾分。她的眼裡有暖意與深情,而她此刻正映在她眼中。
她已不在孤冷裡,沈婳伊把她裝進眼裡用愛意裹住了她。赤紅霄浸在她給她的這片柔情裡,感覺自己化為了一汪溫暖的春水,隻想與她融合在一起。
“紅霄。”她在纏綿中輕輕喊住了她。“今後你若叫我夫人,那我要叫你什麼,你想我怎麼叫你?”
“夫人一向比我有主意,為妻悉聽尊便就是了。”
她們的發髻上皆戴了不少的發飾,真要拆解起來總得費一番功夫。沈婳伊一面幫她摘下钗钿時,一面也在口中喃喃着:
“若叫娘子,我總覺得叫多了有點俗氣。若叫夫人,豈不是跟你叫重了。若有夫人,那就有夫君。我眼下也沒夫君了,你既已是我發妻,那我叫你妻君吧?怎麼樣?”
“君是尊稱,稱男子才多見,稱呼女人倒是新奇得很。”
“君同君子。我昔日讀書的時候,安先生就和我說君子氣度是人人應學之行之的東西,并不該有什麼男女之分。
他雖算不上什麼好人,但教學生還挺别具一格,所以我自小也沒認為君隻有男人才能做。既是尊稱,來敬吾妻,有何不可。”
“全依夫人高興便是。”
她們的發髻在言語間已經松散,二人索性解了發髻,任青絲如瀑般散落下來。沈婳伊拿來床邊的木梳,溫柔地替赤紅霄梳順長發時,目光還在她的面龐上流連不去。
“妻君,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似的。怎麼一個恍惚之間,就把這樣愛我至深且貌美的女娘娶進來了。”
“夫人,你一向愛搶我話說。”
“我可沒搶,我總覺得是你更愛我些,紅霄。”衣衫褪去,她縮進她懷中時一雙眼裡滿是笑意。“妻君用情至深,為妻隻能惜之重之,今後定不辜負,再不欺瞞了。”
赤紅霄感覺自己散落下來的發絲似乎有了自己的吐息,纏綿之間便與她的發絲纏繞交織在了一處,融為了一體般。
“婳伊,我隻求今後你别輕易把我丢下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瞞着别人,别再瞞為妻了。不論發生了什麼,都帶上我走吧。你我一處,一同進退,再不相離。”
“好,瞞着誰也不會瞞着你,丢下誰也不會丢了你。”沈婳伊擁抱着她的同時輕撫上了她的後背。
“我的妻君此生最怕被人丢棄,我丢一次便後悔不疊。若再丢,别說我妻君如何,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就是去了地府,也要叫閻王在我的罪業裡填上這一筆,來生百倍來還她。”
“紅霄,幾年不見,你的後背上又添傷疤了。”沈婳伊撫摸着她的後背語帶哭腔。
“是啊,夫人不會嫌我吧。”
“是我沒照顧好你,今後我不準你再添傷痕了,不會讓你再痛了……”
沈婳伊一時動容,淚水才剛滑落時,赤紅霄便擦去了她臉上淚水,與她深情地擁吻起來。
發絲相繞,十指相扣,相互依偎時,似乎才能從對方的胸膛中找到自己的心。原來從那樣久之前就放在了你的身上,隻有相近時,我才明了它原來還在你那兒鮮活地跳動着,它一直等着與你相遇,不再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