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無意為難三小姐,隻是想讓三小姐給我們找個大夫。”
沈婳伊的抽泣聲依舊未停:
“三小姐,金掌門綁走我,是想拿我同我妻君交換利益的,他也無意害我們。我和我弟弟不是武籍人士,如若我弟弟因為重傷死在武館内,金掌門也得添上人命官司啊……”
“我們不通什麼武藝,武館内又有諸多弟子看守我們。我們走不出去的……”
金三小姐從沈婳伊的啜泣之語中尋出了頭緒,低低地呢喃道:
“果然,那些傳聞都是真的。江湖上都說,劍虹門的掌門陳紅霄是個怪人,她身為女子不嫁夫君,反而娶了個商女回來。”
“隻是我二哥說,她夫人根本不是商女,隻是玉音坊裡的……”金三小姐說到這兒也不好繼續。
沈婳伊已經把其中的是非厲害都揉碎講清楚了,那金三小姐倒也不是個心狠的。她解下腰間的令牌後,遞給了候在一旁的送飯婦人:
“罷了,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大夫吧。尋完之後記得還我,不要鬧大了事,省得我二哥回來後數落我。”
“是,三小姐仁德,願行這好事。”那婦人恭維了她一句後,接過令牌便匆忙走了。
沈婳伊卸下了心中憂愁,正在緩氣之際,那金三小姐遞完令牌後卻并不急着走,反而是對她問了一句:
“陳夫人,你介意……我摸摸你的臉嗎?”
沈婳伊吃了一驚,金三小姐也自覺這話說得沒有緣由,難免讓人覺得冒犯,趕忙對她補充道:
“我二哥說,陳夫人雖然身在樂坊,但卻有個好模樣,是江湖裡頭少見的好模樣。
我雖不能用眼視物,但用手一樣能記人記事。摸摸陳夫人的臉,我就能大概記住陳夫人是什麼樣子。”
“我長在深閨見識得少,所以對着陳夫人才覺得好奇。陳夫人若不嫌我僭越……”
她這話說得和善客氣,也無别的惡意。加之方才她又好說話允了她尋大夫,本都是女子,沈婳伊思忖片刻也沒拒絕。
金三小姐一邊觸摸着她的臉龐,一邊忽又對她甜甜地笑了起來,口中誇贊着:“陳夫人,你真漂亮。”
沈婳伊好奇她隻用手是如何做到判人美醜的,那金三小姐便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
“從觸感和聲音上也能感知到美醜的。我摸過許多人的臉了,少有陳夫人這般觸之可親的……”
她說到此處,沈婳伊才順勢觀察起了金三小姐的長相。
金三小姐的膚色盡管蒼白,但唇上仍是仔細抹了口脂。唇紅齒白,面容姣好。她也不知是何時開始目盲的,目盲前也不知她見過自己的樣貌沒。
她用手在感知她時,她一樣也在注視她。金三小姐觸碰了她一會兒後便收回了手,頗有幾分惋惜地感慨了一句:
“陳掌門怎麼會繼續放你回玉音坊呢,她怎麼忍心這樣做。”
“我妻君已經籌好銀兩為我贖身了,之後我不會再回樂坊了。”沈婳伊敷衍着回複她。
“是嗎,那就好。”
竹杖的聲音複又清脆起來,她側着身準備離去了。
“待在樂坊太苦了,還好陳夫人馬上便能出來了,不然瞧着真讓人傷心。”
沈婳伊沒有回複她,她的身影不一會兒便在她眼前消失了,地牢内再度昏暗起來。
之前送飯的婦人很快為鬥衡尋來了大夫。大夫來時便扛了藥箱,他為鬥衡仔細地包紮了皮外傷後便告退了。他們眼下受人所控,在外瞧病難免要湊合些。
沈婳伊看着鬥衡的呼吸逐漸平穩後,心裡懸着巨石終于落下了地。若隻是她孤身一人,憑着她在金武門裡放下的這些線人,她完全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但眼下畢竟帶着個身受重傷的鬥衡,她明明可以甩下他。
聰明的決定已明擺着放在眼前了,可想來她一向癡傻。蠢就算能自知,也亦是蠢人。
沈婳伊緊張了大半日後感覺周身疲憊,正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時,地牢外傳出了旁的聲音:
“三小姐擔心這孩子病得嚴重,特地讓大夫寫了藥方抓藥。如今藥熬好了,三小姐命我送來。”
此話無異于是久旱逢甘露。沈婳伊一臉感激地從送藥的侍女手中接過藥碗後,方才跟着金三小姐一處來的侍女對着她冷面甩下了一句:
“樂坊司的事情,你也就隻能瞞瞞三小姐罷了,别以為裝出個可憐樣兒,就覺得誰都能被你瞞過。”
沈婳伊暗吃了一驚。眼前這個陌生的侍女并不是她的線人,她在樂坊司的事情就連金明賦都未察覺。而金三小姐久居深閨,她身旁的侍女又是從何……
那侍女看出了她臉上的驚異,隻輕淺一笑道:“能在樂坊司待着,想來你是個有能耐的。你想替朝廷探知金武門的什麼訊息?”
“我若說了,你能拿什麼好處同我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