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終于能在客棧好好補覺,唐蓮陪着翟阙先一步下榻,留下時鏡夷和裴長嬴在後面晃晃悠悠,美其名曰欣賞江南煙雨。
裴長嬴在身側替時鏡夷撐着油紙傘,看他趴在橋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花船上各色的賣唱姑娘,輕咳了一聲,
“時鏡夷。”
時鏡夷轉過頭聽他道,“還錢。”
時鏡夷閉眼想了一會,想起估摸着是上次從他身上搜了五十兩銀子随手賞人,不緊不慢地重又扭回頭,心不在焉道,
“急什麼,我還能少了你的?”
話音剛落,遊橋上的紅燈亮起,驅散江面薄霧,将二人身影映得亮堂堂,各家花船上的姑娘眼尖,隔老遠就打量清楚這兩位小少爺身家不凡,此起彼伏的金陵雅音響起掠過秦淮河送至他們耳尖,
“誰家小囝囝,生得這般俊俏,快上船來找姐姐們玩~”
“小哥哥,上船來,阿姊給你們剝蓮子吃。”
“喜歡阿姐還是阿妹,會不會飲酒呀~”
三三兩兩的姑娘身姿曼妙,探出半個身子來沖他們揮着團扇,身上本就輕薄的輕紗随風飄動,霧氣裡開了各色的花。
吳語軟糯,入耳是酥麻。
邊塞長大未經人事的小孩哪裡見過這架勢,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姑娘們瞧他們這幅生澀樣子樂得咯咯笑,逗弄得更起勁。
裴長嬴歎了口氣,時鏡夷突然明白他剛剛為什麼突然說什麼還錢了。
“你是覺得我會在這裡把銀錢都使完?”
雖然他剛剛确實這樣想,但是看着時鏡夷剛剛那副樣子,好像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時鏡夷看他上下打量自己一眼搖了搖頭,
“現在不這麼想了。”
“為什麼?”
“你不敢。”
時鏡夷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你胡說什麼呢!那隻是在家裡我爹娘管得嚴,你真以為我不敢嘛!”
裴長嬴被江風吹得頭痛,隻想趕緊回客棧歇下,
“行行行,算你敢,我們能回去了嗎?”
“什麼叫算我敢!什麼叫算!我本來就敢!”
他突然計上心頭,
“這樣吧,我們賭一把,要是我敢,你就不許找我要那五十兩了,還得額外再給我一百兩,怎麼樣,敢不敢?”
裴長嬴從懷中抽出一張銀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麼賭?”
“我現在就上去同她們喝酒怎麼樣?”
裴長嬴想了想,“那你這銀子賺得太簡單了些。小時公子,要證明自己膽量,起碼要有些旁的吧?”
時鏡夷一聽就愣了,他整日跟裴長嬴和翟阙厮混,連姑娘都沒見過幾個,更别說這種熱情似火的姑娘了。雖是紅着臉,他卻不想在裴長嬴面前吃癟,便下定決心,拔腿準備下橋,
“旁的就旁的,抱一下可以吧?”
話音未落,就見一位姑娘自橋下匆匆跑來,一襲紅衣如霞,明黃雙蝶繡在雲形千水裙擺間,紅黃裙擺層層疊疊,如同一尾錦鯉撥開雲霧遊來,撲了他滿懷。
時鏡夷一個趔趄險些滑倒,
“抱歉。”姑娘慌忙從他懷中起身。
時鏡夷站穩後看着懷裡的姑娘下意識看向裴長嬴,嘴角扯起一個得意的笑,
“無事,小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