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了些,将火折子緩緩上移,方看清哪裡是什麼黑衣,分明是穿過琵琶骨的鐵鈎處滲出的血迹染髒了衣裳,血漬幹在衣上才看着像一身黑衣。
翟阙驚得手一抖,莫名心悸,鐵鈎穿過琵琶骨,這是二哥治蠻子俘虜的法子。尖利的倒鈎刺進身上最敏感的皮肉裡,輕輕一動就磨着骨肉,牽着筋脈,身手再厲害的人都不敢再動分毫。
“你…”
他想問這人犯了什麼事,受到這樣的刑罰,隻輕輕的一個字飄出,喉中就被突如其來的血氣塞滿,他隻能掩着口,壓着想咳的沖動。
他聲音小,那人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地,跪在滿地泥污裡,不知是死是活。
他穩了穩,剛想再開口,一把長劍貼在了他脖頸處,冰涼的劍身慢悠悠地貼着皮膚滑,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何人?來此處找死麼?”
及至他轉身,那人懷疑地将照明的燈籠往上舉了舉,方變了神色收劍入鞘,
“屬下該死,不知是小公子。”
“彭大人”,翟阙倒是神色如常,“這人犯了何事?”
這-人?
彭虎很快就反應過來,他什麼都不知道。
“屬下也不清楚。”
他舉起燈籠側身讓了讓,
“這地牢陰濕憋悶,怕對小公子身子有礙,不如小公子親自去問問府君?”
這是請他出去的意思了,翟阙後知後覺地覺得頭痛,便點點頭,跟在掌燈的彭虎後頭走,他倒是要問個清楚,小九到底打的什麼啞謎。
長階幽深,地牢的牆壁又厚,照理說他是聽不到什麼動靜的,可偏偏,那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咳還是穿過寂靜的黑暗傳到了他耳中。
一聲,僅一聲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翟阙一下子就全想通了。
他突然頓住腳步時彭虎就隐隐覺得不安,伸手攥緊了他的胳膊,美其名曰石階濕滑。
翟阙想也沒想揚手就甩開了他的胳膊,石階逼仄,彭虎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幾乎要将自己推到牆上。
他站穩後定了定神,怔怔看着那個病弱的小少年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石階,又在肮髒的牢房長廊裡不知跌了幾跤,方才踉跄着奔向那個盡頭的牢房。
翟阙顧不得滿身的泥濘和摔痛,雙手攥着牢房的木門,和那人對跪着,滿臉淚痕地泣不成聲。
他傷心時向來沒什麼儀态,哭嚎得像個稚子。
低垂的頭聽到這動靜終于緩緩擡起,看清來人眼中才有了活氣,口中喃喃道,“别哭,别哭”,自己的眼中卻像陪着翟阙一樣湧出了淚滴。
翟阙哭了好一陣方才出聲道,“誰,誰這樣欺負你了,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