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扶着他的肩膀想把人往後帶帶,翟阙扭過臉他一瞧,何止是臉紅了,眼睛也燒紅了,受了極大委屈一樣,眼淚将落未落。
“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我找他去。”
李管家就要去拿屋頭的鋤頭,衣角卻被人拽住,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翟阙此刻換成了跪地的姿勢。
李管家心裡一驚,忙矮身去扶他,“小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呀,這不是折煞我嗎。”
翟阙回開他的手,固執地在地上叩了個響亮的頭,算是謝他冒着殺頭的危險收留他這無家可歸的人。也算是拜别。
“李伯,我要走了。”
“你…你去哪裡,是不是還有什麼仇沒有報,我替你去,我替你去。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小公子你就别固執了。”
翟阙搖搖頭,“不是什麼仇人。是涼州。”
他今日上街,除了聽聞新帝登基,還見了許多拖家帶口的難民。
“他們都是打涼州來的。涼州而今陷落在蠻子手中。”
李管家聽到此處便急了,脫口而出道,
“這與你有什麼關系!你去又能做什麼!”
話一說出口,他也自覺不妥。涼州是翟阙的故鄉,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是他祖輩父兄世代守衛的地方。
而今涼州陷落,翟家這一脈僅剩他一人。
翟阙扶他起身,寬慰道,
“我隻是想去看看,一定不冒險。”
他将燒好的草藥端給他,轉移話題,
“李伯以後也要按時吃藥。說好了的。我們每日吃藥都想着彼此,誰也不許落下一頓。”
“街上的藥鋪子我已記了銀兩的,以後每日都會有人給你送藥過來。你腿腳不大方便,我囑咐了他們煮好了再送來。瓦罐煨着,來時必定還熱着。别放涼了喝。”
他又從袖口取出一隻小小的四方帕子,不好意思地笑着推了過來,
“還有些碎銀兩。不多,足夠你生活了。你留着吧。”
李管家看着那小小的荷包,又掃了一眼翟阙原本挂着平安鎖的脖頸前此刻空蕩蕩,哪裡還能不明白他這些錢的出處。
他又将荷包推了回去,“小公子還是你拿着吧,窮家富路。我怎樣都不會餓死。”
翟阙隻仰頭将碗中最後一點藥渣喝盡,被苦得皺眉,搖了搖頭,起身拿起鬥笠,
“夜黑好趕路。”
“說好的隻是看看就回來。”
李管家蹒跚着将人送到門前,“我是個老不中用的。從前在侯府裡多得侯爺夫人照拂,如今到老了還拖累小公子。小公子,我仰仗你活着,你一定要回來啊。”
翟阙一言不發,回頭沖他揮揮手,戴上鬥笠就隐在夜色裡。
直到看不見那簡陋的茅屋和門前佝偻立着的身影,翟阙才忍不住為騙了這位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老人而心酸。
難民是真,涼州陷落也是真。
蠻子讓這些流民放消息出來,翟阙不歸,就屠盡涼州滿城更是真。